陶心荷头疼地猜测,顾凝熙无非是仗着自己对他三年多来,予取予求、包容体贴,“贤妻”之名人尽皆知,才以为这次纳妾,不过是夫妇间的小小波澜,他放低身段便能迈过去的槛吧?
不!
听了弟弟转述的顾凝熙今日来意——“接她回府”,陶心荷更觉难堪,像是被顾凝熙小觑了、施舍了,一股勃勃怒气油然而生。
她颇觉上午对识画吩咐的言语还不够狠辣决绝,怒气冲撞得她意犹未尽,午膳都用得不香甜,边吃边咬牙,味同嚼蜡。
总想再宣告些什么,陶心荷又不愿自降身份去顾府找他,便想托付两人都熟识的中人再度传话。
极其自然地,她想到了顾二婶,登临顾府二房又能探望蔷娘,一石二鸟。这也是她坚持独自前往的因由。
感觉将自己这些计较说出来,颇像是闹小性子,自然不妥。幽微心事,自知就够了。
陶心荷便轻轻一笑,说着:“我知道了,沐贤。”
她动作轻柔地将污损的纸张团作一团,重新铺开雪白方笺,低头执笔蘸墨,柔声问洪氏道:“方才说到哪里了?给蔷娘带两册她床头的话本子,对不对?”
陶沐贤忧心忡忡一小会儿后,被姐姐垂首写字的平静感染,想着,“此时与顾家亲眷相处如何拿捏分寸,我作为局外人虽然犹豫不决,但是姐姐定然胸有成竹“”,释然了不少。
他看看此处,自己出不上什么力,就到院外帮忙准备外出琐碎了,便没有留意到,陶心荷与洪氏后续轻声商议出现了几次走神,还被洪氏探询,大姑姐昨夜是不是没睡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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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凝熙身子越来越烫,眉头紧皱,鼻息沉重,手紧握成拳胡乱摆动,腿脚左右划拉踢蹬。然而,他的双目依然紧闭,听不到旁人唤声,还是陷在昏睡之中。
再一次帮他将踢开的被子盖回去,莫七七噘着嘴,依依不舍地对毫无意识之人叮嘱道:“熙哥哥,管家说得有理,我得回去帮我哥哥守灵,不能照顾你了,你快点好起来啊,七娘记挂着你呢。”
管家在一旁不言不语,维持着对客人的面上尊敬,心里却颇有些看不上这位莫姑娘。
年前,她莫名其妙登门送礼,再见面,便是主子爷今日夜中唤他们一众仆从前去,帮她打点亲兄奠仪。
虽然不知主子爷与他们莫家有什么渊源,但是管家执事多年、从未听闻过这家兄妹,相互走礼都没有过,显然不是多么亲近的关系。那么,按说他们顾府就是在有仁有义地帮衬莫姑娘,应该以她为主,她对丧事要事事出头才对。
然而,年轻姑娘家面目肿胀、仪容不堪,走路缩手缩脚、小家子气也就罢了,一应事务,只知呼唤“熙哥哥,这样怎么安置?”、“熙哥哥,那件如何安排?”紧紧贴在自家主子爷身旁,如同小尾巴一样,实在让管家看不下眼,巧妙地叉进去好几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