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帝猛地伸手抓住沈屹前襟,颤抖着仔细的分辨他面容,眼前这人明显还是青年,脸上没有风霜痕迹,而沈唐的眉心,常年紧蹙,眸子里是难以形容的忧虑……以及悲悯。
他曾经不懂那种眼神,等到明白时,已经从最高处跌入烂泥,失去了所有的希望。
但是这少年,如此像沈唐,仿佛他穿越岁月和时间,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少年时代。
景帝心里有了答案,却仍旧忍不住确认:“你……你是沈唐的什么人?”
沈屹垂眸:“是……家父。”
景帝松了一口气,他笑了起来,随后又掩面啜泣。
他是知道沈家灭门一事的,拏尔汗曾为此大宴三天三夜,而他在重伤带来的高热中神思模糊,只能一遍遍祈求上苍,一切都是他的错,是他不配为君,千万报应都冲着他来,不要这样对待一个忠臣良将和他的家人。
“陛下……”沈屹轻声道,“此地不便叙话,咱们先离开罢。”
景帝敛了情绪,抬头道:“我走不了。”
他从草丛里扯出一根臂腕粗的铁链,然后掀开衣襟给沈屹看,铁链的一头连着铁箍,牢牢锁在他腹上,周围的皮肤伤痕叠加,没有一块完整的。
“这是生铸上的,凭你身手再厉害也打不开。”
沈屹伸手一探,铁箍厚度约有一指,又贴着人身不便施为,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链条上试了试,削铁如泥的匕首无法留下半点痕迹,想来是特制的寒铁。
他只得道:“陛下再坚持一日,臣已经答应北狄,后日在额纳河谷接受投降,他们答应会将您放归大烨,那时必得先解开这刑具,臣会安排高手戒备保护,定会护您周全。”
听他这样说,景帝愣了一下,随即全都明白了,不愧是沈唐之子,赤子之心便如其父。
莫说沈唐是他害死的,任何一个将领都该权衡他和宣帝的分量再做决定,而不是一口答应下来,然后又亲自身涉险境救人。
他眼神里流露出长辈一样的慈和,看着沈屹摇头轻声道:“你这是看了我的信才会来夜探敌营?”
沈屹点头:“是,臣不能确定信件真假,也不能在此事上心存侥幸,必须亲自来看看才行。”
景帝叹道:“你啊……你可想到,投降一事是陷阱,决不可信!……我本想等两军对峙之时,在阵前揭破此事,所以才会写下那封信,却没想到你竟会夜探敌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