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芜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,叹了口气,侧身避开顾攸之的视线,垂首道:“顾先生,话已至此,旁的便不再多言,盼先生将来高中进士,得觅良缘。”
她说完,不再逗留,转身绕过影壁,快步进了挤满宾客的内院,不再理会身后的二人。
内院中,陈大威与宋七娘正在众人的起哄声里,捧着酒杯,一个一个与宾客们敬酒致谢。
小小的庭院,摆满了准备好的炙肉、腌菜和浊酒。
与秋芜见过无数次的宫廷宴会不同,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随意自在,饿了便食肉,渴了便饮酒,众人言笑晏晏,欢歌起舞。
七娘虽被众人缠得脱不开身,却还一直关心着秋芜,趁着陈大威被几个关系亲近的兄弟们缠住时,过来与她同饮了好几杯酒。
回去的时候,外头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。
秋芜坐在马车里,双颊染上微醺的红晕,眼神亦有几分朦胧。
元穆安就坐在她的身边,时不时看她一眼。
从顾攸之那儿离开后,二人便没再说过一句话。他疑心她生气了,可看了半晌,又觉她除了为宋七娘高兴外,再没别的情绪。
随着马车的前行,车帘不时翻动,外头寒冷的夜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灌进来。
“郎君,”秋芜将车帘两端已松开的系带重新收紧,挡住扑面而来的寒意,轻声道,“往后,还请勿再留在我家中了。”
一句逐客令,语气虽淡,言辞却是前所未有的直白。
元穆安愣住,只觉自己从傍晚到现在的诸多感慨与起伏,被她这句如凉水一般的话淋了个透彻。
今夜,若没有顾攸之的忽然出现,他们本应逐渐变得融洽。
“芜儿,你在生我的气吗?是因为顾攸之吗?”
秋芜咬了咬下唇,本想摇头,可话到嘴边,终究没忍住,尽力压低声,问:“顾先生忽然得刺史的保荐,得以贡生的身份赴京参加春闱,此事,可与陛下有关?”
她用的是“陛下”,而不再是“郎君”,一下子将这些时日来二人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一下子推远了。
元穆安知晓她定能猜到,本也没打算瞒着她,点头坦然道:“是,的确是我授意凉州刺史将那个空出来的名额留给他的。我并未逼他,只是给了他一条更好的路而已。”
他看准了顾攸之腼腆犹豫的性子,知晓其定不敢果决地在赴京之前,就与秋芜定下婚事,而即便将来真考上,得了一官半职,也还会有新的顾虑,踟蹰不前。
秋芜性情温和,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,只要能过上简单安逸的日子便满足了,可内里却有她自己的倔强和坚持,如顾攸之这般瞻前顾后地行事,定会让她感到失望。
“芜儿,他行事如此优柔寡断,不会是你要寻的如意郎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