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瞬间两眼发黑,一杆铜黄烟斗吧嗒一松,整个儿软软地栽坐在地上。
要孙子,还是要钱?……都是割心割肝!
李氏不高兴了,只怕要挪动自个儿子的那份财产呢,不阴不阳道:“十万?莫说是个妾,就是一个正经的奶奶,怎么着也不值十万俩银子呐!捞家底都不够他凑齐,这还让不让人活了!”
那字字刻薄,只听得沈砚青愠怒地蹙起眉头。
然而略一思量,心中却涌起新的计较。正如李氏所言,倘若是陌生绑匪,定然不至对一个妾室漫天要价……只怕那绑票之人,分明熟知鸾枝在自己心中的分量。
默了默,便沉声道:“事关三条人命,莫说十万两,便是二十万也在所不惜!…母亲不要忘了,如今生意上的所有进项,都是出自砚青一人经营。今日即便是借,也借的有底气!”
李氏被他生生一噎,顿时说不出话来。果然这小子是个狠冽心肠,从前瘫在床上幽居,看不出多少锋芒,如今一翻身却恁的咄咄逼人,只怕自己和儿子今后也没有什么好下场。
……还不如那个吃里扒外的祈裕,起码如今还知道时不时给自己送点花销。
沈砚青大步往门外走,边走边吩咐魏五:“即刻派人去查查宝德县所有的同行,看看最近都有谁生出甚么异动。五日内先且不要付款。人要救,却不能救得窝囊!”
面上虽沉静,心中却如刀绞,倘若查出来那绑票之人是谁,他日定要他万劫不复!
“是!”魏五领命而去。
老太太瞅着自个孙子清瘦魁伟的背影,心疼道:“这才回来半个多时辰,一宿都没睡了,怎么又要跑出去?身体要紧呐,如今全家就指望你了……一个女人,若是实在没有了,那也是命……”
当初把鸾枝强买进门来,逼着十五岁的她服侍自己,那时候也说是命呢。沈砚青精致嘴角勾出一抹冷笑。
然而可知自己有多爱她嚒?那般温婉柔顺的一个女人,是她伴着自己一步步从无到有,亦是自己把她一点点从青涩耕耘为熟稔。他们一次次交融为一体,一次次阴阳合一,早已经刻入了彼此的骨髓,谁也休想将她从自己身旁剥夺。
“祖母累了,早些回去休息吧……今后这些事情,只须交由孙儿自己处理便是。”沈砚青步履微微一滞,一道颀长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幽幽窄巷深处。
…竟然为着一个女人,用这般冷漠的口气同自己说话。瞧这,有了媳妇就忘了祖宗!
老太太瞅着沈砚青的背影,第一次发现了他的狠绝与魄力,终于明白孙子已经足够强大了,强大到再也不需要自己的荫护。
她又顿时生出危机感。怕因为这件事情,让沈砚青和自己疏离。一杆铜黄烟斗吧嗒吧嗒,越想越觉得不安心,只想要赶紧重新抓住一样东西,好让那惶惶然的心绪能够踏实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