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郎中逃命时,手里还紧紧抓着药方和用布包裹起来的药草。正是这些药草救活了阿娘,也救下了另一个不过两三岁的孤儿。
郎中一见这孩子就笑,“他这模样,一看就是个能学医的,我的医术后继有人喽。”
那时她还在心里吐槽:“没准人家压根就不喜欢学医。”
可没过多久,郎中背着那孤儿、离开难民去采药,就再也没回来。
彼时阿娘重伤未好,咬着牙狠下心去找人。她一路追随阿娘,见到郎中时,他身旁全是凌乱的蹄印,背上插满了羽箭。
但他还是用最后的力气,护住了怀里的孤儿。
她和阿娘一并把郎中葬了。阿娘瞧着孤儿,又看看手里仅剩的半块黑馒头,咬牙将孤儿带了回去。
讲到这里时,黎云书的眼角微微弯了下,眼中难得现出柔意。
“他就是我的弟弟。”
奚泽没有说话。
“我起先一直不理解他们为什么救我。但我看到子序这么拼命学医,看见自己能走到这一步时,我似乎明白了。”
“那不仅是为了良心,更是在用另一种方式,让自己活下去。”
奚泽沉默地听她说完,“你是南疆人吗?”
“燕阳。”
“燕阳?”奚泽一下子反应过来,“燕阳不是十二年前就没了吗?”
黎云书摇头,眼中有光闪烁。
“它还在。只要我们还在。”
谈论至此,琉璃窗上响起了叩击声。
她转头,沈清容顶着栩栩如生的脸,朝她扬眉,“我厉害吧?”
随后他瞧见琉璃窗上的倒影,嫌弃地啐了一口,“糟老头子的脸还没我一半好看,真希望能早点把脸换回来。”
奚泽:“......”
黎云书带着面具,瞧不出神色,独看着那双眼弯出了一片波光。
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,“空长一副皮囊,四书五经都背不会。”
“我哪有。”沈清容争辩了一句,又感慨道:“你是没见过我扬刀策马的时候,不然你指定后悔。忘了我当时陪你考试,有多少小姑娘围着我转了?”
她几乎想隔着窗户给这登徒子一拳,“说完了吗?”
“这么不耐烦啊?”他笑了几声,偏头看谢初在旁边一本正经地偷听,故意把声音压到他刚好听见的程度,“也罢,我走后没人和你抢床了,多好。”
说完便逆着黎云书羞愤的目光,笑着走远。
“他喜欢你?”奚泽忽然问。
黎云书等到他带着槐槐消失在视线中,才轻应了一声,“他救过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