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着礼制,她没敢抬头直面圣上,独听圣上继续:“李善识当年的廷试考卷,朕曾亲自过目,又在朝堂留任过几年,知道他的为人。若刑部找出他的弊病,再呈上他画押的罪证,朕才觉得可疑。刑部有你这样的人,朕便放心了。”
此话正中刑部之人的心病。
郑祥吉脸色骤沉,崔员外握着笏板的手一抖,后脊立马泛上寒意。
幸好。
没想到最后,还是黎云书拉了他们一把。
退朝后,刑部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奇妙。
圣上借她夸赞刑部,刑部之人不好再对黎云书说什么。郑祥吉见她时神情阴晴莫辨,崔员外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,和善中带了尴尬。
她把案子办成这样,刑部也没有借口继续押着李善识。李善识出狱后,黎云书见了他一面,听他感慨:“我以为我活不过这个冬天,不曾想遇到了你。”
“有李大人这样的人在,也是蜀州百姓的幸事。”她笑了下,“云书只是做分内之事罢了。”
李善识斟酌了许久,起身郑重地拜了一下,“黎大人,蜀州有一桩陈年旧案,我一心想调查清楚,奈何心有余力不足。今见黎大人刚正无私,便想询问一番。黎大人可知悉十年前的廖家一案?”
蜀州廖家,本是蜀州一大户,以贪污、犯上等多重罪名被抄家。
此后,廖家众人皆被流放至北疆,长子廖习战死沙场,至今也只剩了廖诗诗一人。
“李大人是想让我重审此案?”她皱眉,“云书虽身居刑部,但此案牵连甚广,我位卑权轻,只怕会有些困难。”
“我也仅是一提罢了。”李善识叹了一声,“廖家一事颇近于当年的关州沈家,既然被人办成了铁案,自然难以翻盘。只是忠臣蒙冤,总让人唏嘘罢了。”
黎云书没有说话。
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廖诗诗了。
听闻刘承望在关州代任没多久,又被召回了邺京,也不知廖诗诗是否跟来。
*
李善识一事给黎云书带来了不小影响。
先是,她在刑部的活越来越多。
照说六品主事不止她一个,不该将这么多案子都堆给她。可大抵是她的违逆触怒了郑祥吉,抑或是圣上的夸赞让他嫉妒,他干脆把其余主事的任务都堆给黎云书。
俸禄是死的,朝廷不会因为多办了几个案子就多给几两银钱,官员们巴不得自己不用做事,每日在刑部悠闲地混着时日,看黎云书一个人忙来忙去。
郑祥吉给她派任务,她从不拒绝,最忙碌的时候几乎一连数日都是在衙门里过夜,一整个年假都在审问犯人。
她甚至还让人给犯人们准备了年夜饭,举止很温暖,话语很残酷:“吃饱了把人带去刑房,我亲自.慰问他。”
据说吃饭的犯人当场就晕了过去。
许是牢狱酷刑潜移默化影响了她,她渐渐变得不苟言笑,刑讯时亲自动手,能做到把人抽筋断骨还留一口气。一来二去,连跟惯了郑祥吉的狱吏,见了她都发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