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中尚且安定没有几日,成王便下数道撤职的令,杨逾、张瑞书皆被撤了职位,禁城军陈归、冀北军杨迟,乃至淮北军总将荀业之无一幸免。
这一举在朝中掀起巨大的波澜,人人都看的出来,成王这是将之前太子亲近的人,都换了下来。
虽说现在老皇帝还在位,可朝中是谁说了算百官都心知肚明。这一番虽然大胆放肆,可谁都不敢说半个不字。
事已至此,将来这江山朝廷是谁的,已然能看得分明,一时间人人自危,生怕下一刻成王就杀到自己头上。
樊北自从在殷府呕出一口鲜血后,身体便每况愈下,仿佛那一口血吐的是心头血,把整个人的精气都散了出去。
如今听闻朝野震动,强撑着病体往内宫去。往日一众青年才俊,正当年的栋梁都被撤下,这是要动摇大楚之本。
冬日萧瑟中一身红色官衣的樊北,面色憔悴着,宛若枯山上挺立的老松,非要刺破严寒。
理政殿经了大火,一切政务就暂安排在了往常歌舞的万青调。
他一步一步拾级而上,往万青殿走去,每迈一步台阶,似乎都能觉出年迈的身骨摇摇欲坠。
如今再没有谁能与成王同享一张书案,他坐在阶上的案后,细细打量着那些朱批纸笔和大印。
即使老皇帝还没龙驭宾天,他就已经想着来人能唤一声万岁。
“殿下!樊相到了。”小内侍垂目不敢抬头,匆匆禀过便退了出去。
徐值往阶下睨去,若不是樊北举足轻重实在动不得,他真的想让这在位许久的老丞相,也好好颐养天年去。
“樊相何事?”他将手搭在案上,挺了挺脊背,俨然自做一副少年君主的气势。
樊北深喘了一口气,面色严肃着:“敢问殿下,几日内连罢数官,意外为何?”
徐值笑得自在:“自然是他们无所建树,应当缓更好的人。”
“眼下昭宁侯尚在虎视,江南战火不断,望殿下以朝中安定为重,不可贸然行事。”樊北还还不想戳破成王的心思,只盼着伤痕累累的大楚能保住根本。
一字一句传到阶上,引得徐值轻挖了挖耳朵,一脸不耐烦:“樊相在病中就安心养病,旁的事情不用劳心了。”
话被当了耳旁风,樊北实在是忧心大楚社稷,不由得提高了嘶哑的嗓音:“现在大楚内忧外患,请殿下放下私念,以江山社稷为重!”
这番话里点破徐值的想法只有一步之遥,他一时恼羞,面色也不如方才和缓:“江山社稷自在本王眼下,樊相不必忧心。”
想来旁敲侧击已然不能挽回局面,樊北喘息间已经觉着胸口憋闷,一时间嗓音生起怒气:“如今大楚正是危急存亡之秋,殿下却以公谋私、党同伐异。”
“住口!”徐值拍案而起,一时勃然大怒。
可樊北却非要说下去:“张瑞书安定江北,才学满腹;杨家父子心思慧敏,有运筹之能。禁城军、淮北军数将皆尽心竭力。”
徐值急喘着,已然将目光压得很低,眼神阴鹫地往下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