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出府外,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。
宣明珠的心当即一跳,下意识向四旁看去,“姜瑾,你何以在此?”
“小人见过殿下。”姜瑾近前一步行礼,“公子命小人先回京来,若殿下有何示下,尽可吩咐小人。”
宣明珠定眼看了姜瑾几瞬,总有种荒谬的错觉,在他背后,或在自己背后,有一双眼睛正在暗中注视着她。
这当然是不可能的,她清楚地知道梅鹤庭此刻人在蜀地,可她像作了一场病,一见与他相关的人,便总觉得他在她不远处流连。
尽管这段时日她极力地粉饰如常,可混沌不清的心日复一日地提醒她,她不再是从前那个给驸马下休书后,说不想便能不想的宣明珠了。
经历过那个痛泣的雪夜,耳闻过那些让她再也忘不掉的话,一念起,便会拖泥带水牵连起从前那些年。
心里长出一把两面光的刀子,搅得她的脑仁跟着心口一块疼。
这种感觉很不好。
“本宫不用你伺候。”她冷冷撂下一句,掐着手心登车。
姜瑾垂手站在原地看着车马行去。
他早知道会是这情形,只是公子铁了心赶他回京来,好像只要他在洛阳城里,离得公主近些,公子便能感到放心一层。
那日在祠堂,姜瑾眼看着老爷把公子背回府里,那道亘在公子胸口的伤,郎中说,再深半寸就捅到心脏上了,险些将太太唬出病来。
唯独姜瑾心里清楚,比这道伤更深的都有过。
当时他想,就算是一块铁板,往同一个地方抡几回锤还要砸变形,何况那是一块活生生的血肉。
公子醒后,服药静养,老爷关上门和公子在屋里待了一整日,姜瑾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,总之公子可以走动后,便又恢复了冷静,仿佛那日在祠堂里的失控只是一场错觉。
但他知道不是如此。
公子的静水流深下,有一场无疾无终的浩劫。只要公主不回头,公子这辈子,是好不了了。
*
当紫帷辇车在护国寺外停下时,宣明珠已修整好心情。
法染正在松坛下等着她,海青绵的佛袍一如既往安静和淡,瞳蓝如湖,让人无论何时见到,心都可以顷刻宁静下来。
宣明珠眉心轻舒,走过去唤了声九叔。
“瘦了?”法染垂眸凝视她。
那双异域的瞳眸专注看着一个人时,有一种深情款款的感觉,仿佛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,只要回到他身边,便可得到一方心灵的净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