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焘转念又疑惑,将自己从隆安寺挪到护国寺,真是姓梅的手笔吗?他人不在京城,怎么可能摸清皇帝的心思,步步都算得准。司天台里有他安排的人尚可恕,连御前,竟也有为他传递消息之人吗?
这还未入内阁,朝中禁中,都有了耳目。
纯臣?宣焘哼笑一声,跷起二郎腿枕臂向禅门椅背一靠,四爷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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距洛阳千里之外的西蜀,雪停歇了,风还凄厉。
西岭雪山下的一处村落,山上树上屋上地上积得深厚的雪沫子乱飞。男人立身茫茫天地间,一领修长及地的白狐裘亦融于天地。
白狐绒面,却是玄底,若有风掀起裘摆,便卷起一角黑色。
风动,人不动,不过一许,渡了一头白。
晶莹的雪屑罥上他眉角睫梢,他东望的视线始终未变,沉敛有金石质的目光,不是轻雪所能压住。
在看什么呢?看的方向是洛阳吧。洛阳好啊,开阊阖兮临玉堂,俨冕旒兮垂衣裳,天子德合之都,繁华毕于一地。和那上京城一比,这锦官城也成了穷乡僻壤。
何况西岭雪山一带常年冷寒,再美的景致,看久了也不如琢磨食饱衣暖实在。
可男子的神情中又并无对繁华的贪恋和向往,寡淡得像一幅调到极淡的山水画,孤身在寒风中凭吊江雪。
“大人……”一个身披蓑衣的老汉来到男子身后。
他是这次朝廷抚恤灾户中的一人,很敬重地望着这位既不克扣灾饷还躬身视察的赈灾官,小心搭话道:“大人您不冷吗,此地有甚子风景?”
男子随意嗯一声,侧目,眼尾凛寒的流光一闪而没。
这时忽听一个清软的童音喊了声“外公”,老汉操着浓重的乡音对向他跑来的外孙女喊,“冬冷寒天咧,穗穗出来做甚子!”
却是一招手将小女孩搂到怀里,“快向大人行礼,这是救济了咱们全村的天官大人,快,行礼说谢谢大人。”
小女孩有些羞涩,不懂得什么天官什么大人,躲在外公怀里睁着好奇的眼睛观察这个浑白同雪的人。
雪人却转过了身,墨色的里袍一闪而过,慵淡垂下眸子,“你叫遂遂?”
他霜白的嘴角一点弯,像在笑,又似云上谪君游戏人间的不以为意。
小女孩望着那双流映着琉璃雪华的眸子惊住了。
老汉答道,“回大人的话,是咧,穷苦人家贱名好养活,叫个稻穗子,吃得饱。”
“穗穗,好名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