睿德便颔首而退。
梅长生低头轻轻的揽住她,“醋醋,先人之事,我不知内情不好评判,只一点,你想,若你父皇真对柔嘉娘娘无情,何以宠你如珠似宝。”
宣明珠动了一下,抬起头,那双明澈的眼里并无泪痕。
她背对着满室青灯,许久轻道:“你不必宽慰我,他们的事,你不知,我其实又知道几分呢。我母后,她是个温柔之极的人,平生未在背后道过他人短长,更何况对待父皇,只有敬慕。
“我方才在想,我曾真心切意地怨过父皇,那么母后呢,她心里可有过怨怼?若母后知道父皇在她去后生悔,若在天有灵,又会作何感想?”
可母后是那般温情如水又与世不争的心性,她也许无怨吧,然而宣明珠作为女儿的立场,却不能代母亲去原谅什么。
她默了默,轻勾手指,“长生,你陪我走走吧。”
梅长生道好,两人便沿着这条长似无尽的檀台缓缓而行。
灯芯瑟瑟青碧,只因长明灯的油膏中加入了夜明珠粉,所以长燃不熄。
灯灯受华色,宛此一室莲。
行到中半,宣明珠仰面看到灯火间供奉着一盏泥胎观音像。
那正是母后生前惯常所拜的施药观音,菩萨拈指倚膝,姿态恬逸从容,低眉慈悲而笑,极似母亲音容。
宣明珠突然便觉释然。
她面佛,无奈而笑:“补偿得这么晚,再用心,又有什么用呀?母后你说,父皇他是不是呆?”
想起方才见过的四哥,还有从前的梅鹤庭,她脱开他的手,扭脸戳梅长生肩膀,“你们怎么都这样子,女孩儿对你好,便觉是应该的,便觉不值钱,是吗?是吗?”
梅长生没想到她在这时翻旧账,且是在供奉岳母的灯堂中。无措一霎,她戳一下他便后退一步,“不是,是我呆,是我蠢,醋醋,我错了。”
宣明珠扑哧一乐。
这是她自法染坐化后,第一次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。
见逗笑了她,梅长生目光蓄满温柔,重新牵起她的手。
他以后再不会这样了。
心底的伤,肯说出来,那结仿佛便也解了。走到青灯尽处,宣明珠拉着梅长生在蒲团坐下。
俩人背靠着背,宣明珠抱膝忽而感慨,“其实我很羡慕梅老爷和梅太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