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候,从军中到贵族,都有不少人和他称兄道弟。
萧棣知晓那是预谋好的,因为他身上,有他们想要的东西。
可眼下他什么都没有,甚至连棋子都没资格当,人人都恨不能跑远,谢清辞却凑上来,含着几分慌乱搬出哥哥的名头……
还只是为了哄他上药治伤……
萧棣觉得可笑。
谢清辞算是他哪门子的哥哥——
他是殿上的皇子,他是阶下的逆臣。
前几次见他,不都是奚落嘲讽么?听燕铭说,把他拖在马后,也是谢清辞想出的主意。
对啊,张扬嚣张,那才合乎谢清辞的身份。
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口不择言,也让他,不知所措。
一旁背着药箱的胡太医早已按捺不住了,二话不说推搡着萧棣进屋:“殿下,你们认哥哥认弟弟的能不能等会儿,先让臣治伤啊!”
阳光斜照在院落厢房的床上,萧棣裤管卷起,安静趴在床上,任由胡太医治伤。
胡太医先用针灸缓缓插入萧棣腿上的几个穴位,又用了外敷的麻药,才拿起专用的器具,轻柔的剪去伤口外的腐肉。
伤口看上去骇人,但胡太医仔细一看就知,经过萧棣的剔除腐肉,伤口正蓬勃的长出新肉芽。
这条腿虽跟着主人历经磨难,但就算他不来,也废不了。
像是无人问津的枯骨上,偏有一茬生机挣扎着破骨而出。
胡太医心想,就算结果都是好的,那这条路,该有多疼多难走啊。
萧棣冷冷盯着胡太医慢吞吞的动作,他这条不堪入目的伤腿,在伺候谢清辞的太医手里,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,被轻柔爱惜的对待。
萧棣厌恶这样的爱惜。
如果有两条路通往他想去的地方,一条遍布豺狼,须厮杀出一身伤,一条春光暖阳,马踏浅草。
他定然毫不犹豫的去走那条厮杀之路。
他只要拿出不要命的气势,就算丢掉半条命,总也能杀出一条血路。
可第二条路却能让人心生眷恋,麻痹筋骨,从而不能抵御任何危机。
乍看陌上花开,却远藏着比第一条更为凶险的危机。
可如今谢清辞二话不说,直接把他揪到了这条平坦的路上。
他望着谢清辞,不由得去想,也许……谢清辞是在用此种手段让他丢盔弃甲,等他习惯了,大意了……
此人定会露出獠牙,嘲笑欺凌他。
所以他一定……一定不能习惯……
“你要好好配合胡太医。”谢清辞的语气温和淡然:“以后每次治伤我都会过来。”
他平日里也无事,既然下了决心帮萧棣治腿,自然不许萧棣再自虐。
萧棣缓缓抬头,恰好看到谢清辞的眼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