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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陆云川早知邑京水浑,一脚踩进来便没消停过,到头来竟是在小皇帝的寝殿得了半日的浮生闲。

    明挽昭伤后便睡不安稳,浓烟熏着了喉咙,不时便要咳几声,夜半有次咳得厉害了,牵扯了腿上的伤,痛得他闷闷一哼,翻身时险些从榻上掉下去。

    幸而陆云川眼疾手快将人接住,才免得小天子摔地上再伤着。

    陆云川掌心触及濡湿时,才知道小皇帝已疼出了满身冷汗,薄衣都被浸湿了。

    拉扯间,明挽昭拽着了他绯色官袍的袖口,便不肯松了,陆云川被迫睡了半边的龙榻,着实无心安眠。

    陆云川心想,要是他爹知道他睡了龙榻,估计能把他腿打断。

    他躺得规规矩矩,不敢妄动,十分君子,明挽昭也没再作妖折腾,指尖捻着他的袖子,脸歪向另一侧又睡了,两人各占一边,除了被攥着的袖子外,甚至称得上距离颇远,总算是相安无事到天明。

    陆云川知道,明挽昭疼了整夜,实际上没怎么睡,天将明时才勉强睡着,接下来便犯了难。

    他袖子还被明挽昭扯着呢。

    陆云川知道他在麒华殿过夜这事儿满朝皆知,可他前一日对禁军告了假,结果隔天白日里还睡在陛下寝殿,恐怕内阁不会睁只眼闭只眼地含糊过去。

    思量了半晌,陆云川不想惊醒明挽昭,索性取了靠在床头的乌尺寒,断了官袍的袖,终于得以起身时,那半片绯色布料还在小皇帝手里攥着。

    小家伙睡得香甜安稳。

    陆云川瞧了瞧自己断了半截的袖子,片刻后便放轻动作小心出门去了。

    他走后,本该熟睡的明挽昭缓缓睁开眼,捏着那截断袖在眼前晃了晃,忽而浅浅地勾起了唇角,笑意莫名。

    陆云川出宫时还是晚了,朝臣们还刚好下了早朝,于是人来人往的宫道上,无数双眼睛都瞧见陆云川穿着没了半截袖子的官袍,大摇大摆地从宫里出来。

    宫道寂静无比。

    陆云川倒是面色坦然,甚至还对齐雁行颔首唤了声“二叔”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齐雁行脸色变得一言难尽,欲言又止了半晌,才走在他身边低声说:“沉松,你这袖子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陆云川睨了眼断袖处,说:“昨夜陛下兴至,要瞧卑职舞刀,不甚削着了这衣裳。”

    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。

    齐雁行半个字都不信,刚想接话,便听见一道温和声音传来。

    “沉松昨日告病在府,怎么夜间倒去了宫里当值?”

    陆非池先前没见过陆云川,但还是一眼就将人给认出来了。他生得太显眼,俊朗英气的五官带有几分北疆人的深邃,绯色官袍张扬,豹兽猛啸刺绣更衬其凛冽气势,即使姿态慵懒,也在邑京一并文官与半废的武官中极其突兀。

    锋芒毕露。

    被那双鹰隼褐眸盯住的刹那,他骨缝里都好像沁出了寒意,于是便更确定,这个陆云川必定棘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