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明挽昭等了太久了。
他也被明梁的江山困在了邑京,困在了这皇宫,他没见过长河落日的流鄂河,也没见过漫山遍野的花。
他其实听过的。
从前齐雁行常会与他父皇说起,说起昱北的风沙和天地,但最终他们都只会望着彼此或是天际沉默。
没人能活着走出这片金装玉质的囚笼。
明挽昭撩开纱帘,只能瞧见模糊的烛光,像散开的星火,两只珍珠鸟还在笼中展翅扑腾,他们飞不出去。他眼神噙着冷,又静静地垂下眼,从枕中取出了那片绯色的衣袖,也不做什么,只攥在掌中。
他抓到了陵西的云。
明挽昭心想,又忍不住可惜。
流云聚散从来都不尽人意,如同稍纵即逝的指间沙,陆云川不是齐雁行,一个会甘愿为了一个明容昼而戴上枷锁的齐温峤何其可笑,他放弃了辽阔的苍云与天地,蜗居在邑京中,做一条维护皇室的疯犬。
——
又过大半月,三月初,邑京的天总阴沉沉的,雨也没怎么停过。陆云川白日到宫中当差,晚上便同邑京的世家公子出去玩乐,次次必有陆临羡,外人也不知这两位爷究竟是怎么玩到一起去的。
陆云川却没想那么多。
他就是想要瞧瞧陆临羡葫芦里装的什么药,这才一连几日同他出去喝酒吃席,银子也都是陆临羡这小少爷付。
不为别的,谁让他人傻钱多?
陆云川对此心安理得。
天将明时,天际又响惊雷,陆云川宿在了金燕楼,榻上无人,迷糊醒了便要翻身继续睡,却蓦地听闻雷声中还夹杂着砸门声,于是蓦地翻身而起。
“公子!公子!”
门被拉开,陆云川衣袍半披,脸色有些沉,瞧着外头脸色难看的江舟,蹙眉道:“何事?”
江舟急声:“城墙塌了!”
陆云川穿衣的动作一顿,“什么?”
“东城门的城墙塌了!”江舟说,“属下这儿消息来得快,连日暴雨,城墙给冲塌了,这会儿消息应当已传到内阁去了,这城墙一倒,宫中必起轩然大波,公子,早做打算!”
邑京乃大梁国都,城墙年年修缮,五年便要一大修,却被几场大雨给冲垮了。
陆云川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,城墙一榻,来往之人不受约束,若有心怀不轨之人,此刻岂不是天赐良机叫他们潜入城中?
他穿好衣袍,褐眸如刀刃般利,“我入宫去。”
眼下用得上禁军的地方可多着,想躺回去睡断然不可能。
江舟犹豫道:“公子,修缮城墙历来都是禁军的活,往年就是御林军两府干的,我看这情形……”
“杨健倒是得了个肥差。”陆云川讥笑,匆匆出门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