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势仍不小,夜幕黑沉沉的像要压塌下来,雨水砸在身上又急又密,陆云川在空荡无人的街头雨中策马,走到半路便碰上了一并赶往宫中的齐雁行。
两人具是一身的狼狈。
齐雁行抹了把脸,说:“朝露殿乱成一锅粥了。”
“朝露殿?”陆云川一怔,“不是承明阁?”
早朝方才在朝露殿,出了这种事,里当时在承明阁寻内阁重臣商讨。
齐雁行叹道:“群臣闻讯是赶去了承明阁,可大梁开国以来,还是初次塌了城墙,又是邑京的城墙,没拿定注意,这群老不死的便要请圣裁,将陛下给请出来了。”
“请他有——”陆云川倏尔止住话,又拐了个弯,委婉道:“请陛下做什么?这事儿内阁的三位还拿不定主意?”
“罢了,先入宫。”齐雁行呸了口雨水。
陆云川嗯了声,有些心不在焉。
请那小皇帝出来他又能做什么?
满朝文武各怀心思,商议不出章程便折腾他出来,也不知他腿伤好些了没,又……是否会因朝臣争吵而害怕。
那样柔软的小陛下,哪里应付得来?
——
雷雨交加,平日无人的时辰,却不时有车马在雨中匆匆而过。陆云川赶到朝露殿时,发觉他还是来得早的,他湿漉漉地站在殿外,远远瞧见了那个坐在龙椅上的身影。
太单薄了。
陆云川如是想。
少年天子高坐殿堂之上,明黄而繁复的龙袍紧压着他清瘦的肩,在那之下的身躯,像是精美的雪瓷般羸弱,扛不住威风烈烈的盘龙绣纹。
离得太远,匆匆一眼,陆云川甚至看不清他的脸,但还是会想起那双平静又空洞的漂亮眸子。
是他所见最干净的玉。
然而在殿内,他还瞧见了个令人生厌的人影。
安喜随侍在天子侧,立于文武百官之上,殿前还跪着个人。
齐雁行与他站在殿外观望了片刻,说:“此人是工部尚书左怀道,修缮城墙的差事,由工部督办,禁军出人,去年领了这差事的应当是工部一个侍郎,罗鸿丰。现下城墙坍塌,凡是沾手的都脱不开身。”
陆云川一时沉默。
他若是没记错,前日一道吃酒的人里,便有这位工部尚书的弟弟左怀叙,以及侍郎罗鸿丰,现下两人应当还宿在金燕楼呢。
齐雁行敛下眼,笑了声:“城墙塌的,也是时候。”
陆云川回眸瞧他,不动声色,“怎么?”
齐雁行对着殿内扬了扬下巴,压低了声都掩不住痛快,“等着瞧吧,城墙这事小不得,工部算是犯到苏晋淮手里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