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向如此,像一潭沉水,在无人时眉目冷淡,叫人不敢冒犯。
明挽昭忽然回过头来,说:“城中可有百姓伤亡?”
齐雁行一愣,“暂时没有消息,应当是没有。”
“应当是。”明挽昭敛下眼,复又往外瞧。
他早便知道,邑京城中并非只有达官显贵,也有边角的贫民。多是茅草屋,冬不保暖,夏难避雨,这样急这样大的雨势,他们的房屋必定保不住的。
明挽昭又问,“东城墙,是谁的手笔?”
齐雁行一怔,说:“城墙所用木材、砖石皆为下等,此事确为臣同苏御史所为,可便是我们不动手,长久以往,城墙也撑不过两年。”
明挽昭轻轻缓缓地说:“所以——你们便不想辜负这场百年大雨。”
话罢,他猛一挥袖,案上镂空铜香炉蓦地被扫落在地。
明氏君主,动怒了。
第二十二章 无钱
齐雁行蓦地落膝,跪得毫不犹豫,垂首说:“臣僭越。”
外人皆以为明挽昭生得像明容昼,若非是个傻子,必定也是个温和性子。
可齐雁行知道,他们截然不同。
明容昼是个安于现状的随和性子,聪明却不用,只想做个闲王,说他志在山水也不为过。即使是胞兄驾崩被迫登基后,他也藏锋不露,温和又平易近人。
可明挽昭不同,他自小便是被当做帝王教养的,他能收敛心机在外人面前装疯卖傻,也能在背后算计人心,千面之下,唯有漠然寡淡是真。天子即便唤一声小叔,齐雁行也终归是臣。
他犯了明挽昭的忌讳。
明挽昭回过身来,居高临下地瞧着齐雁行,冠冕垂下的五彩玉藻轻晃。
“小叔知道就好。”明挽昭声淡,面上也冷,“天子受辱太久,小叔,大梁不能再有第二个陆佐贤。”
齐雁行额心已沁冷汗,俯身未敢起,“臣不敢。”
明挽昭眉眼间的沉色缓缓散去,温和而寡淡地笑了笑,抬手去扶齐雁行,说:“小叔日后行事,该同我商量。”
齐雁行自不敢真叫他扶,兀自起身,“臣明白。”
明挽昭便也只是虚扶一把。
站定后,齐雁行才解释,“臣并非有意隐瞒陛下,陆佐贤有意阻我面圣,此事事关重大,臣是怕出差池,才一直未敢提起。”
这便是为臣之道,纵是千般理由,也该在陛下息怒后方能提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