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檀不敢有违,抬起头来,却见明挽昭正满面温良地瞧着他,刹那又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痴傻小 皇帝了。
“你聪明就是了。”明挽昭晈字也轻软起来,柔柔道:“我只管是个傻子。”
白檀再一叩首,道:“奴婢晓得了。”
明挽昭挥了挥手,白檀便兀自退了出去。天子在室中静默了半晌,对着珍珠鸟意兴阑珊地收回手, 又轻抚华贵刀鞘,便难免有些烦躁。
处处都是陆云川的影,躲都躲不掉。他是捉摸不定的流云,路过这金银囚笼时却偏要留下一笔,浓 墨重彩的,叫人难以忽视。
明挽昭起身瞧向窗外浓郁的夜,缓缓伸出手,任由清风自指尖拂过,继而狠狠向下一劈,如同要划 破这天一般。
流云素来不在他的计划之中,而今邑京将乱,这天才是第一要紧的事,而陆云川,也不过是万里江 山中的一抹点缀。
再想要,明挽昭也务必克制。
他先是大梁的天子,其次才是明挽昭。恰如安乾帝一般,先是梁皇,后是明容昼,他的一世安稳都 交代给了明梁的江山。
安喜近来的日子不好过,他不是蠢人,哪怕如今陆氏还对他和颜悦色,可他已察觉到其下暗藏的险 恶危机。
他怕是已成了陆氏的棋子,尚未被处理掉,便是还不到时候,他最后的那点用处被榨干后,必定再 无活路!
这一点不仅他有所察觉,文武百官的嗅觉也格外敏锐,都是玩权弄术的老狐狸,风吹草动便能惹出 关注来,这两日朝臣对安喜也再无先前的毕恭毕敬,即便还维系着几分体面,可那眼神之后藏着的分明 都是轻慢与幸灾乐祸。
他风光太久了,自然有人盼着他早日跌下来。
阉人低人一等,而他安喜往日风头正盛时,这些人也都打心底瞧不起他,如今见他与陆氏离心,便更加无所顾忌。
安喜明知如此,却无计可施,离了陆氏,他安喜就是条落水狗!于是便恨不得醉死在酒坛子里。
陆非池入府寻人时,安喜正同几个清秀少年少女暍着酒,酩酊大醉。
“他这是闹什么?”陆非池抬袖掩着口鼻,睨了眼神智还算清明的一个少年。
白檀温声,当即起身过去施礼,无奈道:“安公公近来嗜酒,叫大人见笑了。”
他话音刚落,后面便传来安喜尖细暴怒的吼声:“暍!暍下去!”
陆非池抬眸一瞧,安喜掐着个少女秀气的颈子,将细长壸嘴探入她口中,拼命往里灌酒。神色癫狂 阴戾,面上狰狞出条条挤堆的沟壑,披头散发,哪有半分往日矜贵的样子。
陆非池眸带讥诮,与小厮耳语了几句,不多时,小厮便拎着桶水回来,在陆非池示意下,泼到了安 喜的身上。
安喜一个哆嗦,酒气散了几分,松开了已生死不知的少女,瘫坐了半晌,才瞧见静立在一旁的陆非 池。
“安公公,请您请不着,融章便亲自来寻了。”陆非池放下了掩着口鼻的手,面色平静道,“若是公 公玩够了,便来谈一谈正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