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惜,京城暗中来了消息,顺帝派出了使者来西北,途径雍凉,这样一来,他这个封主就不能离开了,否则被抓了个现行就太不像话。
而这个使臣,便是竺元风。
一腔报国心,断于宫墙内,本是帝王错,却道佞幸误。
这个世道就是这么不可理喻,竺元风若是再不踏出宫墙,见一见正常人,看一看广阔之地,也该扭了本心,随波逐流成真佞了。
云州是雍凉前最后一个大州府,年前百姓暴动,杨慎行连年都没过就奔赴这里平乱,至此还没有回京。
应该是没有动兵镇压,否则不至于这么久,可若是怀柔以温和之策平息此事,竺元风设身处地地想了想,为这位杨大人感到左右为难。
身在御前,顺帝兴致一来,便会让他帮着看折子,是以竺元风对云州的时局很清楚。
云州之乱,天下共睹,虽说书生造反,十年不成,可读书气节,宁折不弯,古来圣贤以死明志者比比皆是,虽死却流芳百世。头颅掉落阻止不了反对之声,反而如同钟鼓敲醒更多迟疑之人,新政何去何从,就看这一遭了。
所以竺元风没有走,留下来。
他换回了书生打扮,穿着亲切的儒衫,坐在雅居之上,看着人潮涌动的书生前赴衙门,等着那位虞山居士慷慨而来。
然终究,没有等到那决绝的一步,虞山书院的华夫子带来了居士和解之言——按律处置云州官员,另调雍凉新法主推之人高学礼接替云州新法。
虞山居士的威望可见一斑,静坐一天一夜,水米未进的书生纷纷起身,朝着华夫子恭敬一行礼后,便互相搀扶而离开。
谁都不想死,不过是为了公义二字才敢于与朝廷对抗。
这个结果,可谓圆满。
“元公公,皇上之令便是直去雍凉和沙门关,途中不可多耽搁,我们已经在此逗留两日。既然云州事了,不如就此启程?” 随行的校尉好言劝道,虽然他也看不起这个因在床上伺候好了皇帝才得宠的禁脔,不过,执笔太监的身份是实打实的,他不敢造次。
竺元风却没有搭理他,好不容易出来喘口气,他想暂时忘却皇帝的任务。
“不着急,我想看看那位高自修之子的新法办。”竺元风说着对身边之人吩咐道,“小七,你去打听打听,虞山居士为何突然改主意?”
“是,公子。”
小七是个瘦小的少年,除夕之夜,帝王大怒,人人不敢触霉头,小七倒霉被秦海派去给帝王送茶,是竺元风替了他,被救下一命,是以小七对竺元风死心塌地,这次出行,也被带出来服侍竺元风。
“元公公!”随行校尉不由地提醒了一声,然而却见竺元风端起茶,轻轻淡淡地说,“刑校尉,杂家的身份似乎比你高,你该听我的。”
刑校尉眉头深皱,“皇上那儿……”
“杂家自会说明,牵连不到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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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后,尚瑾凌从虞山书院被送回客栈,临走前,对虞山居士深深磕了一个头,“多谢居士指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