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忘了?不认?装傻?白纸黑字,朕让你自己看!写给死人的东西会撒谎吗!”
床榻上李沐凝又开始呓语,刘贵妃却未再扑上去企图唤醒,颤颤得看过纸页每一个字,是少女只能对一个死人道出的,说不得的苦处:宫中的安神香近来用量越发大了,总觉醒来也是昏昏沉沉,像依旧在梦里。也不对,我好像一直就在梦里活着,噩梦时候多,美梦时候少。便有以为的清醒时分,也不过是旁人依旧蒙蔽我罢了。就像母妃总说再忍忍,很快了。这次也是那样拉着我的手,我该说什么呢,只能乖觉的应着,做一个他们戏台上的人偶。但我真想说啊,不必那样诓骗我,我知晓,也不急了,六七年如此,我甚至觉得一直这样直到我死也没什么了。毕竟在梦里久了的人,醒来就真的会好么?
今日又咯了好多血啊。母妃依旧抱着我哭,我只觉得烦,那些“对不起”,太烦了。她若干脆做个心狠的人我倒欢喜一些,偏要这样矛盾的,纠结着,让我不知道,究竟用什么方式去恨她。
终究这样了,我饮下一盏酒,多轻松的事啊,他们都那样劝我。但那些血,只有我看得见,它们溅在我的脸上,浸湿我的衣角,那些都是我背负的命债,京横哥,你说到我死的那日,他们会在奈何桥边等我吗?
有些事有一便有二,再有三。我早该想到的,若此事之后我能死去就好了…
……
字句含蓄意有所指,在座都是聪明人,心中很快理出前因后果。刘贵妃喃喃着“不可能”,抓着纸张大力得似要撕碎。
“陛下。这定是假的,天底下能模仿字迹之人何其多,又怎能因似是而非几个字断定臣妾伤害凝儿?且这婢女出来的时候多巧啊,这个节骨眼上,定是有人想对付臣妾与齐王!陛下你要信臣妾。沐凝是臣妾的骨肉至亲,臣妾怎么可能…”
“若是无稽之谈,你慌什么?”
李隐眯了眯眼,刘贵妃一怔,显才意识自己反应未免过激。
“臣妾不是害怕,只是这罪名,为达目的伤害子女,臣妾想这是任何为母之人都不能接受的,望陛下宽恕臣妾失仪,体谅臣妾为母的心意。”
赶紧垂首,说完刘贵妃又叩了一个头。
上首却嗤笑一声。
“不必用为母的托词架着朕,究竟如何,叫人去埋这些东西的地方一挖就知道了。这婢女纵是可疑,这也确不算绝对证据,但若真挖出什么,你也是有罪。”
“陛下…”
“毕竟为给儿子铺路,女儿也做过好几次垫脚石了,真当朕傻吗?”
那个上位者可能连怒意也不是真的,但这反而更可怕了。女人颤抖着伸手想去触碰他一片衣角,对方嫌恶的退后两步,神色默然的看她面上泪水横流。可怜又悲哀。
他当然都知道。她也知道。真假都好,这不过是敲打他们的信号罢了,告诉他们,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,过去了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