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起远隔千里的手足,不免又一层担忧。沈妙书轻轻拍拍的他手小声宽慰,二人迈过凤栖宫大门的门槛。
还是回头,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宫室正殿的门。他想起少时到时辰去尚书房读书,离去时,一回头就能看见钟氏站在那里目送他,眉眼温和,笑盈盈道声“去罢”。
莫名的,心口一阵抽痛,像是意识中的,又好似真切的痛楚,紧随而来一阵眩晕,恍惚间心头再次一梗,不觉躬身,一股温热腥甜自喉咙涌出,一片血色飞溅在凤栖宫前青石地砖上。
眼前模糊重叠的影子中有沈妙书紧张的目光,倒在地上,李盛在声声急切呼喊中昏死过去。
“文则!文则!”
*
一封带着变天的消息的信从宫中悄悄递出时,金陵已经不是过去的金陵很久了。元庆十六年八月,盛京的昱王夫妇收到太子妃密信,太子李盛身中剧毒,时日无多。
钟氏一族的寄托没了,大启日后的福祉消亡,一切走向了未知。
江可芙不知道这封满含怨念的信是如何从宫中递出的,甚至无法相信字里行间深重的怨怼来自温和恬静的沈妙书。她控诉下毒之人的黑心,指责查案之人的无能,怨恨帝王的冷血。李盛的毒中得不明不白,没有结果的案子最后不了了之。她说自己如何数着日子在绝望里走,李盛却还安慰她终于远离了奏折能与她多待片刻。
钟氏的死是必然,但到了李盛,李辞与江可芙都慌神了。
这是一封秘密寄来的信,且与信中所提太子中毒时日已相去将近三月,宫中有何变故非天子驾崩太后离世需人奔丧,其余确是不传与藩王的,或许还需提防藩王知晓,所以并不意外,让人复杂的是,结合此前种种,下毒之人不外乎齐王一党,沈妙书如此聪慧,却只字不提,不免蹊跷。
若是恐人半路截下故而不说,那么对李隐的怨怼之言要比污蔑齐王的罪名大得多,如此解释便未免牵强。或许是关心则乱?或许是宫中还有旁的事,他们不在宫里便不知此事究竟如何扑朔迷离?又或许…
心头忽然闪过什么,李辞突然起身径直到书案上翻找起来,半晌,终于翻出一封信。认出上面火漆样子,江可芙微微蹙眉,片刻,竟也想起与此信相关一事凑了过去,直到两道目光交汇在同一句上,二人抬头,都捕捉了彼此眼中那抹暗芒。
那是李仪卿今夏至金陵参与钟氏后事时寄给他的信,知晓小弟无法回京,故宫中人与近事都有提及,让二人忽然想起的是那一句:算来也近两年不曾回宫里,金龙殿内侍都眼生得很,若非见了沐季还当走错了地方。
当日看此信时二人便曾就此多想了些事,此时忽然便和沈妙书的信联系上。金龙殿的事江可芙不知晓更多,却也明白这些近身之人天子便要换,也断无尽数变新人的道理。李辞对这些人更了解,想起离京之时金龙殿几个内侍,短的也不过才侍奉三年,久一点的七八年,但年岁都不大便无死的可能。若说犯了事,更荒唐,会有除却沐季短短两年便全犯了大错的可能么?李仪卿写下此事时许以为这些人早前便换了,但此时他们瞧见这句话,却后背发起凉来,或许都不是这两年间,甚至有可能也不过这三个月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