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想着出去游玩,免不了要多走动,太子的腿伤不便,心里徒添不乐,若是坐船,一路上大可乘马车去,水面上风景又好,又少人打扰,不怕暴露了身份。
太子亦觉得这个提议甚好,点头道:“那我便让他们准备起来。”
这初夏季节正适合游湖,太子无意惊扰百姓之乐,不过在自坐的船只外,前后又各有一只小船扈卫。
三条船首尾相连,他和宝珠坐的这一条上便不用人划桨,清清静静地随波摇荡。船舱两边开有窗,垂下水墨绫子幔帐来,一边拉严实了遮挡太阳,一边略揭开些,便于观赏湖面的风光。
宝珠手里握着柄轻巧的菱花形绢扇,慢慢地摇腕送风给二人,手腕上两只白玉镯子偶尔相碰,发出玎玲轻响:这些穿戴都是太子替她置办下的,她去皇陵时怕被人挑眼,只带了一套换洗衣裳,后头病了哪还顾得上这些,缠绵病榻弄得颇狼狈,太子见了气不打一出来,索性全给丢了省心。
这份人情宝珠只得欠着,还也没法儿还,非较真要还,反而下他的脸面:堂堂太子,难道还在意这些不成?
罢了,第一次出来游玩,何必还惦记着这些无解的烦忧?
矮桌上爇着的苏内翰贫衙香将尽——因为不似其他衙香,一贯以昂贵的沉香为主香,故戏称一个“贫”字——宝珠向太子道:“这会儿日头高了,把外面荷叶荷花连同露珠的清香气都带出来了,咱们便不熏香吧?”
太子点头说“好”,心想:原来她喜欢返朴归真的意境。
远处一只敞篷船往这边驶来,被前头的羽卫扣住了盘问,说是兜售盐水笋豆和绿珠香液的船商。
宝珠因问:“什么是绿珠香液?”
太子道:“南边有以绿豆为曲酿的豆酒,其中淮安城最出名的便唤作绿珠香液,入口甘甜,也不易醉人。只不知传到都中还正不正宗。”前朝禁止百姓私造私卖酒酿,今上登基后,为一改民生凋零的局面,特意放宽来,允许民间酿售,由官府征收一定的赋税,以免商贾牟利泛滥,粮库不充,而今已初见成效。
又说:“让船家筛一壶过来,你略饮些也不怕,尝尝鲜吧。”
那边船上几名羽卫也知情识趣,知道殿下出来一趟,当然要体会一番野趣,早将那小船上的东西各样都买了一堆,查验过后,正要送过来。
宝珠起身走过去,将湘妃竹帘打起一线,接了盛着酒壶并几碟笋豆的漆盘,一一摆在桌上,这些器具都是他们自带的,不用担心不洁净。
太子看着她一袭天水碧的衣裙,袅袅立在自己跟前,行动间裾摆微漾,真如湖面的涟漪般,叫他心里生出一种眩晕感来,不自觉地伸出手去,依稀碰着一截儿轻罗,转瞬又流水似地滑过。
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,强自镇定地站起身,往船尾踱去。
宝珠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却也捕捉到了空气中缓慢发酵的暧昧。她摆好杯箸,犹豫片刻,又走到窗前,将幔帐全打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