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珠勉强笑了笑:“应当不用我再来了…姑姑放心吧。”
唯有这一点是可以笃定的,除此以外,她有种说不出的惶然。
不知道太子那封密信里,写的是什么。
在凤仪宫又惴惴地过了两三日,无事发生,宝珠悬着的心方才渐渐放了回去。
恰在这时候,一桩奇闻在宫里面传开了:江南一带抓了两个自称燕朝李氏后裔的反贼,不日就要押送到都城里来了!
此时虽还没有严令禁止内宫妄议朝政,但皇后是历来不许凤仪宫的人多嘴饶舌的。宝珠从前偶然听见宫人们私下谈起国事,也每每及时劝阻。
然而对于众说纷纭的前朝,明明相去不远,但又发生在她懵懂的年少,她始终有种追根究底的欲'望。
正值中元节,她们几个要好的宫女坐在一处,两手不停地扎荷花灯,预备着夜里和法船一起放到河面上,既是替主子积攒功德,亦是为自己的亲人祈福。
四下无人,杏儿便低声问:“不是说那个思宗没有子嗣吗?怎么又冒出两个李氏后裔来?”
玉珠道:“听说是燕太'祖的后辈,思宗是太宗这一脉的。”
秋水胆小些,听到这一节,到底忍不住打断:“你们少说这些吧…”
“门开着呢,”宝珠一开口,倒有些出人意料,“谁要是走到跟前来,咱们都瞧得见,不用怕人听去了。”
秋水诧异地看她一眼,瞥见她十根手指头,个个指尖都沾上了绯红的染料,心里不免叹了口气,道:“咱们宫里的灯都快齐了,剩下的几个我们做就是,你歇会儿吧。”
放荷花灯的体面不是人人都有,自打宝珠有资格跟着皇后去看水陆道场起,年年都受许多小宫人托付,替她们捎带一盏。
可是,谁也没听她说起过自己的故乡亲人。
宫人们出身不高,各有各的苦,彼此不会盘问身世,徒惹对方伤心,因而秋水也只能感慨一二便作罢。
宝珠两手已经发酸了,指尖更是木木的,听秋水这样说,便从善如流地点点头,起身走到脸盆架子前,洗净了手。
屋门虽开着,一丝风也无,犹有些闷热。宝珠想透透气,便跨过门槛,走到了房檐下站着——倚在门框上兴许会轻松些,但那是不允许的,因为极不庄重。
姹紫嫣红的晚霞铺展于天际,绵延至连甍画窗。宝珠想起曾有一时,宫中流行的晚霞妆,以金粉和胭脂,抹在两颊,与乌黑的鬓发相接,倒有种沉沉的娇媚。不过因为眉舒极为不喜这种奢丽,很快就古调不弹了。
她张目远眺,重重红墙外,依稀可见翠幄玉骢,那是散值的大人们离宫回府的车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