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见宝珠与太子同来,一时也顾不上她,只问太子:“你父皇之前可有这般症状?”
今晚的和乐融融始终透着古怪,皇后心里原就防备着突生不测,却再不想会应在这上头。
太子摇头,说:“容臣看看父皇再说。”
皇帝虽咯了血,人倒是清醒的,目下正在翩鸿馆东退间里歇息。
童御医致仕了,跪在地上为他诊脉的是戚御医,这一位年纪轻些,能在御医院里做到正五品,也不是易事。
太子走上前去,见皇帝面皮泛青,唇色乌沉,煌煌的灯火照着,竟有种下世的光景。
太子心里一酸,单腿跪在他跟前,轻轻唤了声:“父皇。”
皇帝眼皮微动了动,目光向他转来。那眼睛不知为何,让太子感到无比陌生。
他不愿意见到自己。
太子压下这个莫名涌起的念头,对正收着脉枕的戚御医道:“如何?”
戚御医暗觑了皇帝一眼,正斟酌着措辞,屋外内监进来通传,翠微仙师身边的童子来了。
太子顿时皱眉,皇帝却急切道:“快传!”
那童子生得倒是粉雕玉琢,惹人怜爱,进来不过双手合十,行了一礼,说:“我家师父尚未出关,还请皇爷见谅。”
皇帝没有丝毫不悦,只略显疲惫地招招手,让人倒水来。
太子伸手扶他坐端些,又接过内侍斟来的温水,童子揭开白玉盅盖,献上新丹。
皇帝便紧紧拈住那枚红丸,往自己口中送去。
太子不禁闭目一瞬,几乎没能及时将水递到皇帝嘴边。
像醍醐灌顶一般,皇帝登时觉得自己从那股濒死感里挣脱出来了。他坐直了身子,摸了摸那童子的发髻,和蔼道:“快回你师父那儿吧。”
童子乖巧告了退。戚御医亦知情识趣,又请了一回脉,道是龙体已安,跟着退下了。
唯有太子深思片刻,一面替皇帝披上斗篷,一面顺口夸赞道:“这翠微道人纵有些许多放诞无礼之处,想不到炼制的丹药尚有这般功效,臣只知父皇宽厚仁慈,识人却难望父皇项背。”
皇帝哼了一声,似笑非笑。刚服了药,不耐烦穿厚重衣裳,便撇开了斗篷,起身信步踱着。
太子欠身跟着,极力委婉道:“不过这仙丹的效力,臣瞧着远在人参、灵芝之上,若每日皆进,万一过犹不及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