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珠微微一笑:“也怪我不周到。乍然重逢,一路都没顾得上同她说这些。”
多少也有种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。
她怕皇帝多想,又道:“其实您便是不来,这会儿我们也该散了。”
不禁沉默下来:玉珠纵然答应了再来看她,怕也没那么容易抽出空儿来。女子成了家,就再不是自己的了,惦记着丈夫,将来还有孩子,兜兜转转,总是某门某氏。
她更说不出是幸还是不幸,没有在家从父一说,连姓氏都是随的太后娘娘。
皇帝不知是否猜着她心中所思,忖了一会儿,说:“其实燕朝时,曾经有一阵是立过女户的。除了夫死子幼、以田粮立的一类外,尚有供奉衍圣公府的宴乐女户,以及抬轿女户——起初倒有教条管着,无非清苦一点,后来渐渐地走了样,闹得乌烟瘴气的…如今更不合适了。”
宝珠不久前才听齐姑姑讲过惠民药局的由来,此刻触类旁通,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个不合适——民生犹不兴旺,倘或再放宽了立女户的条条框框,还如何指望江山万年、生生不息?
左右不了的局面,她且当闲篇儿,听听就罢。哪知皇帝但凡开了头,就没有随口说说的习惯:“暂忍上一年半载,等咱们有了孩子,不拘姑娘小子,寻个由头给了封赏,你便能搬出来另过了。”
宝珠闻得此一句,登时大不自在,强捺着没上脸,只不肯明白答应这话:“您这回带着替换衣裳不曾?在炙肉馆里坐了一阵,浑身烟熏火燎的。”
皇帝再料想不到她会不情愿,被岔开了话头也没深究,笑道:“全带齐了,四季的衣帽鞋袜都有。”最要紧的是多备几条革带,攒宝缀玉的都有,一个赛一个地牢靠。
宝珠心里有事儿,竟没听出语中深意来,不过乜了他一眼。转而靖宁侯府到了,皇帝下了车,又握起她的手,亲扶着她落地。
宝珠站稳了,抬头一看,面前并不是傅府大门,原来这东跨院说是和傅家正院儿打通了,有一条曲径连着,实则仍可以独门独户,互不相干。
进了门,因为酒意未散尽,宁可自己走走,没让传软舆。行了有十来步,余光瞥见一片海棠深处,隐着一座二层方亭,宝珠前两日远远望见的飞桥复道,便起自于它。
花红已谢的层层深碧,浸染着绿色琉璃槛墙,亭顶仿古明堂形制,意为“天圆地方”,龙锦彩画不见斑驳,白玉石栏却将沧海桑田展露无遗。
皇帝见她驻足眺去,指着那复道问她:“你可知它通往哪里?”
宝珠摇头。皇帝携了她的手,一面往亭前走,一面说:“听闻思宗生父尚未封王时,颇得其皇考青眼,可随意出入宫苑。后来出宫开府,老皇帝舍不得,便在王府与宫中亭台之间,架起了这座飞桥复道,那康王进出行走,不拘昼夜,仍与从前无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