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其实是能言善辩、口角生风的人,在朝堂上恩威并济的话更是游刃有余、收放自如,此刻的他,几乎不像他。
宝珠不知该如何作答,默然依偎在他怀中,目光投在床尾的小暗屉上。
两下无言许久,她打破了僵局:“我不想去秋狝。”
皇帝无奈地喟叹一声:“我就知道。”
不去便不去吧。而今国库远没到贯朽粟陈的地步,免个一回两回的,也有大道理可扯。
只是她总这么闭门不出,到底无益。换作以前,皇帝早自作主张,点几个忠心的命妇来陪她解闷儿了,今时今日居然犹豫起来,怕她恼自己手伸得太长。
这种家事中的家事,薛盟薛光禄向来是当仁不让的。皇帝才微露出点儿意思,他便立刻请缨为主上分忧——薛誓之虽然风流名声在外,该他正经起来时也还在谱,不至于轻薄冒犯了别人家的女眷,能摸得清脾性品行的,还得属自家人。
正房夫人佛缘颇深、不理庶务,他便举荐了掌管后宅的那位如夫人,所谓内举不避亲嘛。
皇帝听他指天誓日、口若悬河,忖了一忖,仍是未置可否,先看这位贺夫人自己打算凭皆什么由头与宝珠结识吧。
第74章 .七十四狮子滚绣球
因为重阳宴在亲戚们面前长了脸,这之后老夫人待宝珠倒热络了许多,隔三差五派人送些吃食来,都是傅家庄户上种的,图个安心罢了。
杏儿捧着新换的一箱子散钱进来,笑向秋月道:“银锭就只柜子里的那些了,下回若拿着银票去账房上兑,就真叫他们探着老底儿了。”
秋月便说:“这话可别在夫人房里说。人家长辈一片心意,回回派了人送东西来,怎么能不打赏呢?”
先是派小丫头来,后来换了大些的,最后连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黄婆子都送过两回。虽都是下人,但资历深的,赏银自然该给高些,几个小钱也不至于日子就紧巴了,秋月只不过嫌那婆子拙手笨脚,入口的东西岂能由她送?
二人说了一阵话,锁好柜子,往宝珠这边来。
宝珠正一面做一件猞猁狲裘褂,一面听齐姑姑回话:“两个庄子上的出产只供这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日常开销,这一季的收成大都靠那十二家铺子,当铺银铺、绸庄面药坊,这几样行市不错——香料是不如以前了,一竿子人都往蕃市买西洋货去了。”
这些事都是她在打理,宝珠不大过问,听了也不过点点头而已,想了想,又问:“咱们也开当铺吗?”
齐姑姑即刻明白她心中所想,笑道:“夫人有所不知,如今进当铺的,可不是那起走投无路的穷苦人家,多的是家大业大的商贾,拿房契地契换大笔的现银,指着置船出洋、赚个钵满盆盈呢!”
朝廷对此一风气,向来是不扬不禁,而由官衙颁发的船引,则从太'祖年间的八十八张,增长至一百一十引,仍旧供不应求,能搭上这条线的商贾,自是各有门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