罢了。太后理智上过得,情分上仍旧过不得,没有接皇帝的话,只让徐姑姑扶了皇后起来:“还在年里呢,何至于此?”
皇后这会儿的笑意稍稍轻松了些。皇帝欠了她一份人情,还是为着宝珠欠下的,方才的铤而走险值得了,如若不然,还不知会生出何等滔天巨浪,那她们这些人更不可能有活路了。
她没再瞧宝珠,怕太急切显得露骨,挟恩图报似的。只引着长公主一道,陪太后继续说话,长公主亦略有些心神不属,来来去去,还是归到花灯上最稳妥。
夜影儿快下来了,便往凤仪宫去。大伙儿心里都装着事,兴致皆不高,勉强赏看了一回最大的“连理枝”,唯有长公主又挂了小灯上去,倒也什么都不曾写,只望着它怔了片刻。
宫门已经下匙了。皇后挽了宝珠的手,低声道:“你夜里跟我一道睡吧。”
太后闻声转过头来,还没说话,皇帝先开了口:“留在你这里不合适,让她和九儿作伴去吧。”
长公主仍和乔太妃住在一宫,乔太妃这几日老寒腿犯了,不大出门。太后因说:“太妃歇得早,一时去了反倒打扰她。你们俩都跟我回去就是。”
宝珠与皇帝对视一瞬,转首称“是”。
回去过后,长公主率先告退,到偏殿安置了。太后留下宝珠和一路送自己返来的皇帝,又叫徐姑姑上茶后,带着一众宫人都退下。
宝珠正要起身告罪,皇帝先站起来,向太后行了跪礼:“今日是儿子混账,对母后不恭,请母后责罚。”
宝珠暗惊,连忙跟着跪了,又忍不住觑了他两回:他这一跪,是要把事态推到没有转圜的境地。
可瞒,又瞒得了多久呢?
她的心忽然定下来:破釜沉舟,大概就是这样吧。
“宝珠起来。”太后的嗓音听不出喜怒:“你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,总归不会是你的错。”
宝珠不禁汗颜无地:这样的事,绝非一个人便可酿成,她怎会没有错?
皇帝却看穿了太后的意图:“此事千错万错,全在儿子一身。母后不为此迁怒宝珠,儿子更是感激不尽。您含辛茹苦半生,正是应当颐养天年的时候,不该再拿这些事来让您烦心。”
缓了缓声口,他接着道:“儿子待宝珠的心,也不是这一朝一夕,图的是长久,那么自然有长久之计,母后大可不必担忧这个。朱文公迂腐固执,唯有一句话在理——枉费心神空计较,儿孙自有儿孙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