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人坐在玫瑰圈椅里,闻言轻咳了声,嫌她不庄重,又瞥了宝珠一眼,怪她拿不出主母的架子。
宝珠只作不觉,走到洗三用的掐丝珐琅鱼跃龙门铜盆前,检查着挑脐簪子、胰子毛巾等物是否齐全。又听见云栀对玉桃道:“好姐姐,你只管安坐,孩子交给我抱就是,月子里可劳累不得,不然将来逢上阴天膀子要疼呢!”
因向玉桃面上望了一眼,见她确实是伤了元气的模样,身段比从前更显羸弱,浓妆施在脸上也虚浮得很。宝珠便对跟在身边的杏儿使了个眼色,让她拿一块软垫给玉桃塞在圈椅里,尽量让她坐得舒服些。
收生姥姥拜过痘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过来,云栀这才把孩子交给她,轻轻放进铜盆里,又抿嘴笑着,提醒傅横舟去添第一瓢水。
傅横舟仍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真切感,被云栀推着指一下挪一下,幸亏收生姥姥见多识广,照样满嘴吉祥话说得热闹响亮,竟也敷衍过去了。
老夫人不禁啧了一声,又反应过来,不可当着媳妇子的面儿拆儿子的台,便向宝珠挑剔道:“这孩子是柔弱了些,交给了你,你必得悉心照顾才是。”
宝珠没去看玉桃的神色,含笑说:“我原也和母亲想得一样呢,只是过几日要进宫去侍奉太后娘娘,恐怕要待上一阵子,届时只有傅母奶娘在,到底不稳妥,还是要有姨娘看着才好。”
老夫人心里不乐意了,不敢说娘娘的不是,便归咎于宝珠一个人,仗着宫里面的主子充大,连她这个婆母的话都不当回事儿。
怨言咽下去了,脸上却不是颜色,索性不再拿正眼儿瞧宝珠,只冲着云栀道:“洗好了就抱过来,我这儿备好的长命锁还没给他戴呢。”
宝珠不过一笑,退到旁边去,见玉桃紧攥着圈椅扶手的五指松开了些,一时难免感慨万千。再抬眼时不意傅横舟正望着自己,目光相撞的一霎,他立即偏过了脸。
这又是闹什么官司?宝珠懒得理会,给孩子添了盆,便先行离去了。
回来路上,因说起去凉州的话,宝珠道:“这么一大摊子事儿,不能全丢给齐姑姑一个人,你们俩当中要留下一个,好帮衬一二。”
秋月便说:“那我留下来吧。要出门那么久,我怕会水土不服。”
杏儿奇了:“上回说让你看屋子的话,你还当真啦?昨儿我才跟夫人外头去了一回,总不能再占你便宜吧!”
宝珠心中猜得几分,故意道:“既如此,你们两个都留下吧。”
“那不成。”杏儿不再推辞了:“一路上多无聊啊,皇爷总不能时时刻刻跟你在一块儿,还不得是咱们俩解闷儿?”
这便说好了。临走前该料理的都要料理妥,午后杏儿打点好包袱,宝珠对她道:“你去瞧瞧侯爷得不得空,请他来这边品一杯新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