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姑姑取了柄小金剪子来,将烛芯修了修,重罩上灯罩。
回身见宝珠犹捧着卷书在看,齐姑姑笑劝道:“夫人明儿再看吧,夜深了,仔细伤眼睛。”
宝珠恍然抬起头,道:“看入神了,竟没留意到。”掩口打了个呵欠,起身慢慢往床边走。
又想起什么,问:“给玉珠送粥米的人安排好了吗?”玉珠前几日生了个女孩儿,正在家里坐月子。
“夫人放心,都安排好了。”齐姑姑替她放下床帐,又将屋里的灯都灭了,只留下屏风外小小一盏,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来。
齐姑姑自个儿对玉珠的抵触其实是很深的。宝珠私藏的避子药被皇帝发现了,这桩官司暂且没往深里查,可她心里不能不琢磨。
杏儿秋月是姑娘家,又都没怎么出过门,不会有这么大能耐;贺梵烟最知情识势,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肯做这杀千刀的事儿,傅家更不消说…算来算去,就只有玉珠有这般贼心贼胆,或许还连带上她家那个九州贩骆驼的男人。
如今皇爷回宫已有小半月了。齐姑姑暗里发急:怎么还不见动静呢?是软着来还是硬着来,总不能压根不理会吧!
宫里头没有传召,她也不好冒冒失失地往宣政殿去求见。但里头的消息,齐姑姑却是听说了的,皇爷才封了位昭仪没多久呢。
难道真是“但见新人笑,那闻旧人哭”?齐姑姑看得出来,宝珠心里面,也煎熬着呢。
兼之近些天傅横舟不知又起什么歪念,常寻些由头往东跨院来,宝珠虽厌其烦扰,到底人家是好声好气来问安的,四五回里总要令齐姑姑周旋个一两回,不至于撕破脸面。
及至云栀,又多疑得紧,生怕谁抢了她的活宝贝一般,把正儿八经侍奉主母那套规矩重新拾起来了,晨昏定省、日日不落下。
千尊万贵的主子娘娘,岂容这些乱糟糟的人说见就见?齐姑姑暗忖,须得趁早想个法子,让皇爷和夫人见上面儿才是。
横竖这一回是宝珠的错,该她先服了软儿。
齐姑姑心里有了计较,次日宝珠起来梳妆时,她便将一只匣子打开给宝珠过目:“这榴花对簪上的红宝掉了一颗,奴婢今儿把它送出去,让人把金丝再拧一拧。”
送哪里去?答案不言而明。不过借个由头到宫里走一圈儿,期望皇爷能够睹物思人罢了。
宝珠只是对着镜子愣神,齐姑姑唯恐她左性儿又犯了,踟蹰着要不要再敲敲边鼓,终于听见她松了口:“那就有劳姑姑了。正巧日头不毒,这时令闲逛逛也很好。”
齐姑姑不由抿嘴一笑:但凡这位的心思肯转圜过来,那便容易了。
于是理好发髻换好衣裳,让宫人套了马车,齐姑姑捧着簪儿匣子,坐车往宫里去了。
把牙牌朝守门的侍卫眼前一亮,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两仪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