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昭仪心里赞许一笑,又想着,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被称上一句“娘娘”呢?
从入宫到获封,她靠的都是太后娘娘的懿旨。昭仪是正二品,算得高位了,比起明年那些选秀进来的女子,不过从美人、才人这样的低阶往高处攀,又容易得太多。
她心里清楚,如今是自己仰仗着家里,终有一天,要家里仰仗着自己才好。
挽了个一窝丝杭州攒,戴了四支金镶翠小簪儿,两个珍珠耳坠子,孟昭仪接了眉笔,自己对镜描划着:“尚服局送了些什么衣裳来?”
绿绦忙让人一套套呈上来给她过目:夏日里的衣裙总是浅碧鹅黄的多,至艳也不过是胭红蜜色一类。
绿绦指了一件半立领白玉菡萏扣儿的对襟衫:“昭仪您瞧,这天水碧染得好,配条胭红的裙儿,多亭亭玉立呀。”
孟昭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,却问:“有一年咱们背着傅母去买的冰糖葫芦,你还记得吗?”
绿绦道:“怎么不记得?那糖衣裹得真见工夫,跟雾凇似的,一咬脆卜卜,又不粘牙又不发腻。”一脸向往里尚带些赧然:“后来被家里发现了,可把咱们一屋子的人一顿好骂呢!”
“如今还惦记着吗?”孟昭仪又问。
绿绦不假思索地点点头,说:“您如今是昭仪,等将来有机会,永宁宫里也设个小厨房,点什么让他们做什么就是了。”
孟昭仪失笑:“那若是我点了冰糖葫芦,他们偏送些山楂糕来搪塞呢?”
绿绦的神色僵住了,她总算听明白了自家主子的言外之意。
孟昭仪道:“倘或有一星半点的气性,都要把这碟子以次充好的东西砸了吧?别说有四五分像,哪怕像了十成十,不是,终归不是。”
太后胸有丘壑,皇后不落忍,都不曾在她面前透露半句实情,倒是恪妃,无风还要搅起三层浪,言语间遮遮掩掩,存心要引她生疑影儿。
她究竟像谁?孟昭仪不想在这上面多纠缠。得不到的,不好也是好,她永远争不过。
她宁肯本本分分地做他的嫔御,以自己真正的面目对着他,不知能不能博取他偶然间的怜惜。
她挑了件蜜合色的衫子,藕色的裙,妆扮得体,盈盈地坐在玉堂富贵镜前,宛如一枝娇怯粉润的芙蓉。
暮色四合,永宁宫的灯火次第亮起,琉璃罩中的红烛微颤,似有人来。
但孟昭仪不再侧首去看,她已然知道,不会有人来。
灯花爆了又爆,自顾自地欢欣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