麴尘答了个“是”,将瓷盏放在她身边,蹲了个礼,退下前冲齐姑姑使了个眼色。
“姑姑。”不想宝珠却叫住了她,麴尘无法,只得先出去,伺机再与齐姑姑通个气儿。
齐姑姑回过身来,应了一声:“奴婢听夫人吩咐。”
宝珠说:“我并没有什么吩咐,不过想和姑姑说几句话罢了。姑姑在宫里当差,有多少年了?”
“奴婢九岁被选进宫,到前年被派来夫人身边,拢共有三十一年。”
宝珠心头一跳:“这么说,姑姑岂不是打燕朝起,就在宫里头了?”
她今天一回来就这样反常,又打听从前的事儿,齐姑姑便猜着了几分,斟酌着道:“穷苦人家的孩子,没见过世面,宫里面规矩又大,稍不留神就要受罚,幸好有个做女官的同宗,认了亲,日子倒好过些,差事也轻省,就在西苑小书库里理理书架,免得不知礼,遇上主子冲撞了。”
宝珠不由得有些失望:“姑姑的仪礼这样好,我以为姑姑是在哪一宫里当差呢。”
西苑的小书库她也曾去过几次,真说得上是个清净避世的所在,不想出头的人,可以安安分分地在那儿过一辈子。
鲜少与外面来往,大概不会清楚她的身世吧。
宝珠不抱什么希望了,齐姑姑却接着道:“和奴婢换值的还有一人,是秀才家的女儿,模样出挑,又能写会画,就是性子太恬静,不然该到御前去侍奉的。”
那时候思宗已经过了不惑之年,膝下却仅有郑荣妃所出的一女,祖宗基业后继无人,田皇后日日求神拜佛,盼着后宫里不拘是谁,尽早诞下皇子才好。
妃嫔的数目一年新添一拨,这位太妃的侄女儿、那位娘娘的表妹也屡屡被恩召进宫,甚至有过生养的民间妇人也被悄悄接来,安置在豹房里。
这种走火入魔般的求子心切,让思宗皇帝感到无比厌恶,他不再踏足后宫,宁愿以垂钓、抚琴来消磨光阴。
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,某一日,他偶然走到西苑的小书库,便进去寻找几本琴谱,当值的宫人恰好是那名秀才之女。
十七八岁的年轻宫人,雪肤花貌,原本正是思宗敬而远之的那一类,然而她从几案后起身行礼时,案上的一篇娟秀小字却吸引了思宗的注意。
“这个字写错了。”他微微皱眉,为这美玉上一点碍眼的瑕疵感到可惜。
宫人低着头,无须去辨认,轻声道:“那是奴婢父亲的名讳,奴婢不敢写全。”
思宗稍有些诧异,面上自不肯显露,宫人又问:“不知陛下要的是哪几本书,奴婢为您取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