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奈宝珠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宝珠。
李慎主。皇帝不知道燕思宗当年是缘于何种思量,给了女儿一个不啻万斤枷锁的名字。
大树将颠,非一绳所维,何为栖栖不遑宁处?
室中的灯火再度摇曳了一霎,这一次,走来的不是剪烛花的宫人。
她的头发披散下来,拢着氅衣,嫚嫚步到西窗前来,立了一立,侧身在窗前坐下。
皇帝心里一动:她知道他来了。
他情不自禁地将指尖覆在窗槅上,本想催促她去睡下,别坐在这儿又着了凉,可他害怕一出声,便打破了这梦似的片刻。
菲薄的窗纸,她的轮廓朦朦胧胧,密密的睫毛不时微颤,他则隔着冰凉的木与纸,意欲传递给她掌心的温度。
烛光又轻跃了几下,窗前的灯燃尽了,她的身影顿时从他指尖远去,有人劝道:“不早了,夫人安寝吧!”
她低声说“好”,仿佛又往窗外看了一眼,方才被人扶着站起身,朝深远处去了。
皇帝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陶然,哪怕灯灭了按常理来说,并不是很好的兆头。
到了做糖葫芦的季节了。皇帝散朝回府的路上,能见到穿得厚墩墩的孩童们,围着扛草把子的小贩儿叽叽喳喳,嘴角不知不觉地浮现一丝笑意。
“做两样吧,山药泥填核桃仁儿的,山楂的要选甜的,糖衣裹薄些。”皇帝知道宝珠不爱吃太酸的,不过她食欲仍旧不振,山楂做成糖葫芦吃,比入药强得多。
小篆许久不见主子这般展颜,忙不迭地派人去吩咐厨房,又凑趣道:“要不说夫人和皇爷心有灵犀呢,才刚杏儿送了幅画过来,说是夫人亲笔,转眼您就投之以木桃…”
“行了行了,”皇帝一面往院里走,一面笑骂道,“少放酸屁。画在哪儿?”
“在小书桌上呢。”小篆赶紧颠颠儿地捧了来,将卷轴交到皇帝手中。
“雪原上的马?”皇帝不由得皱眉:水墨写意里,天地一色,无边无际的白茫茫,而干湿浓淡、疏密虚实的落笔,勾抹出萧疏的枯木,并驱奔腾的两匹骏马。
“这是旧年欠下的画,不知你还记不记得。”宝珠见他来,便让麴尘去沏茶,自己请他在茶案前坐了,又在一旁的小铜鼎里添了些香。
皇帝当然记得,那是他大婚那一年,宝珠许诺给他的贺礼。
沏好的茶呈上来,他取了一杯,握在手中:“从前没有见过你画写意,想不到笔意这样超然。”
宝珠抿嘴一笑:“不过一时有些感触罢了——今年下雪的时候不多,我又才好,也就一次都没有出来赏。”
曾经得了疟疾都能捡回一条命、淋了大雨都能安然无恙的自己,真是想都不敢想。
皇帝鼻中一酸,忆起的却是两年前的此时,他和她站在院中,看堆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