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处四壁狭小,与普通人家的马车差不多空间。也没有熏香,暗沉沉的,也没有点灯。
她右脚伤未全好,好不容易撑着墙解决完了。要擦净起来时,扫视一圈,却只在墙角见到了一串木片。
是那种用粗麻绳子串起的七八个深褐色的光滑长木片,江小蛮脑子里轰得一下,终于反应过来,方才提耶最后一句话的含义。
大凉纸贵,民间就是书信往来,也还时有用破麻布的边角的。用竹片木板串作厕板,是大部分中下层官员家的常态。也就是未出阁金贵些的女儿家,有单独的厕板罢了。
可江小蛮毕竟是公主,就是在莽山上乱养疯跑,吃穿用度也是内宫源源不断地送来的。竹板片子她只听小道们说过,实实在在还真是第一回 见着。往常她所用的,皆是专供皇室所制的,厚度足够的上好厕纸。
实在无法,抖着手拎过那串颜色颇深的竹板片子。翻看了下,也还算洗得干净。恭房头顶通风,里头没有燃碳炉子,天气冷得她屁股都要冻僵了。
正要认命挑了片竹板时,外头脚步声又起,缓缓三下敲门声过。
“冒犯了,殿下接好了。”
话音刚落,一个干净的小布包从头顶被抛了进来,布包一头缠了根细绳,正缓缓得从天而降。
江小蛮顾不得旁的,接过布包打开一看,便见是好些裁剪齐整的纸张。不是上好的宣纸,也不是最粗劣的那等硬纸,而正是最适宜作厕纸的那种软而厚的纸张。边缘明显还染了墨迹,似乎是才从空白的书册上新裁下来的。
还未等她道谢,脚步声又远远地避开了去。
从恭房出来,她拍了拍周身的袍袄,散了散气味。又看了看布包中剩下的纸张,小圆脸上笑一阵愁一阵。
在宫中那次,他对元徽道长说‘男子也该独守一人,不必娶妾’时,她就认定了一点——纵使此僧一无所有,出身清贫,就他对女儿家的态度上,全大凉的男子,又有几人能如此。
不仅是嘴上说,当时滢姐姐就要遭酷刑而死,全菖都的大德尊长都不敢说话,就只有他敢,为了素不相识的弱女子,说一句公道话。
她捏着布包悄悄进了内院,雾气散去了些,日头露了出来。
主屋的窗子撑开了半边,男人侧颜冷峻,正在凭窗研墨。阵风拂过,吹散了更多的雾气,日阳一下子从半边窗中,照在几案上,照得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光华温情。江小蛮立在廊下,顿时看呆了过去。
在菖都这个权贵云集的富贵乡,她的父兄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,还要蓄养着舞姬歌伎。又听闻过多少冷落发妻,负心薄幸的逸闻。
像他这样良善果敢,医术佛道又尽皆通晓,还能真心待人虔诚处世的,世上真的还有第二人吗?
还有方才她闹肚子,从搀她去恭房,到借诵经离开,又算好时辰回来送纸。到底要怎样心细之人,才能作到那般准确无误。只是为了不让她难堪,他却愿意用心如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