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在她对着内室辗转神游间,窗后研磨之人看了过来,那双深沉如海的眸子泛着日阳的光华,让她呼吸一滞。
“外头风凉。”浮提耶沙将窗子全都撑起,目光悠远地瞥了眼屋顶,想了想问道:“公主是要回去了吗?可要我唤人抬轿来。”
相处久了,他发现女孩儿实在单纯,心思几乎都写在圆脸上。
就如提耶预料的,江小蛮一手捏了布包,摆了摆另一只手,推拒道:“不必不必,我却是要回去了。”
说罢,偷觑着又留恋得回看了眼,就瘸拐着沿回廊朝外去了,走到内院门边,她又回头喊了句:“晚些还来的。”
听着她脚步一轻一重,深浅不均地朝外行去,院门依次响起铜环关阖的动静,浮提耶沙放下手中的墨块,静静地立在大开的窗栏后。方才温和有礼的模样全然不见,只是皱着眉角,始终默然地瞧着她走远的方向。
外院的门才关上,高耸的屋檐上,一个人影如鹰翻腾着落在了院中。他动作夸张漂亮,却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。
“冻死我了,这该死的丫头磨叽的。”阿合奇用刚学的汉话抱怨了声,两步走到阶前,忽的正色行了个单膝下拜的朅末国军礼,“阔延孜汗来使已在东郊,请王子速去。”
“说了不可再如此称呼。”浮提耶沙转身避开,进了内室吹灯披衣,伸手将早已描画好的一张皇城地图揣进了怀里,又妥帖压平了。
趁着晨雾还未散尽,两人根本未走正门,先后越过几道高墙,落在了临宅早已备好的疏勒国马车中。
掀帘避入车内,今日疏勒国佳节,使节已上奏出城庆祀。马蹄嘚嘚,嘶鸣两声,堂而皇之地飞速朝鸿胪坊正门驶去。
转过坊内一处小道时,阿合奇毫无顾忌地掀了车帘一角,好巧不巧地恰好瞧见,前头一人扶着坊墙,明显是腿上疼痛,艰难地朝角门移去,正是江小蛮。
先前送萧滢出城,阿合奇偶然也得知了江小蛮嫡长公主的身份。此刻颇为不屑嫌恶得朝外‘呸’了声,刷得放下了车帘。
阿合奇生母难产早逝,两岁时父亲也为朅末战死,是以他从小就被抱去王宫,整个童年时期都是在王后贺明妆的悉心教养下长大的。
所以他原本就对害死伯母的凉国全无好感,知道了江小蛮的身份后,更是对她起了恨意。
他在心底暗自悔恨,若早知这丫头的身份,上回在莽山,他就该将猎坑挖的再深些,直接摔断了腿才好。
愤恨完回头,却看见族兄面色有异。他们是从小长大的兄弟,早习惯了那张万年寒冰的无欲面容。浮提耶沙一动眉角,阿合奇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