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琼漫不经心地捋着身下坐骑的毛,削葱般纤长白嫩的手指间露出些富有光泽的马毛,“这马毛色光滑且品相极佳,父皇和皇弟虽然不能亲身弓马,但也都是爱马之人,这千金难寻的汗血宝马,我也曾见过。一日千里,不在话下。沈家至富,估摸着也只得几匹。既如此,这马车里坐的人必得是沈家人,而且是沈擎极为重视的人,更何况那马车的车帘用得是西番莲花暗纹,用得是金银丝错织,在阳光在才会有流光溢彩之感,男子少有偏好这类织绣工艺的,所以车厢里坐的一定是位女子,偏又坠在后头,必定不是沈夫人。”
“听闻沈擎有位娇宠的妾室,如花似玉,很得沈擎的宠爱,莫不是她?”
“是也好,不是也好。”赵琼仰起脸微微一笑,秋天气燥,一路疾驰之下,她脸上的煤灰剥落了不少,微微露出底下如羊脂白玉般细腻的脸,“要紧的是,这位襄南侯只怕眼下有九张嘴也难解释得清楚了……”
傅宪等人听她娓娓道来,心中不由涌出一股敬佩。方才潜逃之际,他们都有些慌乱,想这位长公主,自小便是娇生惯养地,谁知道竟有这等细致入微的观察功夫,洞若观火。且有气魄,说干就是干,逃难之际还能坑了沈擎一把,这是何等的城府?
傅宪甚至觉得,纵使是皇帝在这儿,也未必能有这份心计。毕竟若是有,今日就不会有这等祸事。
当然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,傅宪只是很短暂地想了一想,便被忠君爱国的思想所取代了。
他只是在想,皇帝让他们舍弃平邑长公主去保唯一的皇子,确实是保住了赵氏的血脉,可这位皇子,他也曾悉心教导过,论起心计来,只怕还没有他姐姐这番功力。
众人再无话,徐行了片刻便再度赶起路来,终于赶在两炷香内,天黑之前到了万佛寺。
时下佛教盛行,更兼皇帝信佛,颍朝可谓处处有信徒,无地不佛寺,但万佛寺能居众佛寺之首,自然也不是偶然。
昔年皇帝赵仏因信道教,日服丹药,导致身子亏空,连生下的儿子都因父亲之故,胎里便带了不足之症,日日精心养着,瞧着也仍旧是病弱。
日积月累之下,天佑五年,皇帝年方而立,便吐血晕倒了,这一晕可谓是举国震荡。大皇子当时正在襁褓之际,连平邑长公主都才三岁,这皇帝要是薨了,偌大个江山,交给谁去?
幸得当时玄真法师从西域游历归来,妙手回春,救回了皇帝的命,两人虚席畅谈一夜,第二日皇帝便尊玄真法师为国师,按照他的意愿修建了万佛寺,传播佛理。
这一开了口子,便如黄河之水,浩浩汤汤,席卷了整个颍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