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自然,沸沸扬扬传得满长安都是。”崔九抬手,替自己斟了杯酒,清澈的酒水倒映着他的下颌,喉结抽动了一下:“我祖父听闻了,差点没一头撞死。”
崔家是累宦世家,这样的家族自然不会轻易在朝代更迭中倒下。
事实上,他父亲,前朝的吏部尚书郎,到了何鞍主事,反而官升一等,成了吏部尚书。诸曹使司也都沿用旧吏,新帝除了均田免赋之外,对贵族一等并无轻慢,甚至还以礼相待,这无疑是安了旧贵族们的心。
世家不动,意味着他们手底下的人也不会动。
保存了自身,难免又觉得愧对了旧主,尤其是平邑郡主这样嫡亲的赵室血脉。往常那位殿下身迹不显也就罢了,大家都装着不知道她还在长安,眼下她不但被封了郡主,还因这名下的铺子而声名大噪起来,这就让他们这些人很难办了:到底是去拜见呢,还不是不拜见呢?
这是否是新帝给的一个考验呢?
谁都不敢轻举妄动。
“也唯有你,胆子够大,竟敢去她的铺子里买东西。”
崔九似笑非笑地看向阮瑾。
阮瑾毫不在意,仰头喝完了酒,畅快地吸了口气,拍案喊道:“痛快!”
“人生在世,能有几多痛快时刻?我是阮家独子,从来都是率性而为惯了,即便新帝知道了,也不会动怒,何况他要是想安抚世家,便不会动我。既如此,我怕什么?”他横了一眼崔九,手指在桌上轻敲起来,“彼黍离离,彼稷之苗。行迈靡靡,中心摇摇……”
他闭眼吟唱,歌声苍凉悲切,与方才的风流公子形象截然相反,崔九也情不自禁跟着他唱起来:“知我者,谓我心忧,不知我者,谓我何求。悠悠苍天!此何人哉?”
胸臆抒发完,阮崔二人各自默默了一会,才不约而同的举起酒杯,相撞痛饮。
“九郎,你可知我在殿下铺子里,遇到了一位掌柜的,是谁?”
崔九挑眉:“总不可能是殿下自己吧?”如果是,他回去就可以准备给祖父守丧了。
“虽不中,亦不远矣。”阮瑾神秘一笑,冲他勾勾手指。
崔九谨慎地把酒杯酒壶挪远了一点,然后才附耳上来
“果真?这这这……陈家还不得闹翻天了!”
“这下可好,你看陈家如何应对,就知道你该怎么做了。”阮瑾嘿嘿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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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如崔九所言,陈家此时闹翻了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