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未亮透,淡薄的圆月悬挂在天边,洒落一地溶溶水色。
孟章关外,凌启收到了顾铮从中州南界传来的密信。
半个时辰,说长不长,说短也不短。敬王妃拜访恩师,半个时辰确实不算长,可是敬王同南隰国师会面,半个时辰能谈得可就太多了。
到了姬无月、镜雪里这种境界,就不是等闲高手能够监听得了的了。
昨日凌启与漓山东君在庭院中会谈,姬无月曾出过一次手,天子影卫后来去查探过,被打落的四个人隶属于入住孟章关驿站的其他几个世家,俱是归一境的顶尖高手。姬无月没杀人,但是隔着一栋墙,视线之外几十丈远,一招致昏。
漓山东君来得突然,此前没人听到过任何风声,而天子影卫首领又专程在孟章关等人,谁都知道这不会是无缘无故。这些世家主俱是曾经沧海的人精,从一点点风吹草动中都能觉出九州格局变动的苗头,漓山东君的来意,多少都会让他们感到一丝惶惶不安。
诚然昨日的会谈中,两个人也确实说了些十分重要的事。凌启并未隐瞒,将有大宗师级的人物受敬王指使,去帝春台取谛寰经的事说给了姬无月。
然而让凌启出乎意料的是,姬无月对“谛寰经”似乎很是陌生,乍一听闻这三个字,他眼里甚至微微有些迷惘。直到凌启提到“虞疆教王”,他才反应过来凌启说的是虞疆圣物谛寰经。
天和元年的西伐之战距今已有二十年,当时朝野上下对此都分外关注,一度是民间说书人最常提起的评书话头。直到后来虞疆归降尘埃落定,这场战争才渐渐从人们的记忆里淡去,成为载于青史的寥寥几句话。
让凌启感到困惑的是,姬无月是大乘境,按照正常的年龄推算,二十年前,他怎么也该记事了才是,提及当年人尽皆知“谛寰经”,姬无月应当不用任何提醒在一瞬间就能够想起,这是虞疆教王归降时奉上的圣物。
然而彼时漓山东君眼里的迷惘却并不像是作假,凌启甚至觉得,姬无月似乎就跟现在这些年轻的后生一样,他并没有真真正正经历过那段历史,仅仅只是在史书中看到过。当年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谈论的“谛寰经”,于他而言,和史书中千千万万的笔迹一样,只是三个厚重而陌生的字眼。
比起谛寰经,让姬无月更加敏感的是敬王:“凌统领,既然你直说了,那我不妨也在这里保证,帝春台的事你问错人了,只要我姬无月还是漓山东君,一叶孤城跟敬王就上不了一条船。漓山偏安一隅惯了,不该趟的水不会沾,这点不需要提醒。”
和数日前凌启在敬诚殿与皇帝禀报时的看法一致,尽管姬无月的行踪确实成谜,但无论从哪个方面,帝春台不速之客是漓山东君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。
该有的敲打凌启已经提醒过,该有的答复姬无月也已经给予完。翌日晨起时分,漓山的车队便离开了孟章关。而凌启也带着天子影卫去往帝都的南方门户,在陵光关等待南隰使团的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