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琰身体底子不好,在楚氏族学里崭露头角后,钟平侯对这事就越来越上心,专程给他延医问药开了许多调养方子。昨晚楚珩回到住处,身边的小厮乐庆和他说起楚琰近况的时候提到了这事。
楚珩放下火钳子,站起身道:“阿琰,你过来。”
“嗯?”楚琰闻言放下漱口的茶杯,走了过来,“怎么了哥?”
楚珩没说话,沉颜打量着他的面色,握住他手腕探了探,片刻后皱眉道:“阿琰……你故意的?”
一旁听言的楚歆垂下了眼帘。
楚琰张了张嘴,眼神有些闪躲,下意识地避开楚珩的目光,片刻后又转回头来,笑着说道:“哥,我心里有数,现在这样,不会再变差,也不会太快地变好,就可以了。”
在钟平侯和叶氏那里都能维系好平衡。
儿子之于父亲,庶子之于嫡母。
两方都平了,日子才好过,侯府便有家和万事兴。
楚珩转瞬间明白了楚琰的意思,眼神暗了暗,没有再说什么。
二十年前,叶氏嫡长子夭折,钟平侯膝下唯有楚珩这一个儿子的时候,这种平衡曾被短暂地打破过一次,结局是庶子离家——父亲厌弃了驽钝不祥的儿子,嫡母也不再为占着“长兄”名分的庶出心烦。
二十年后,楚珩从漓山回到侯府,令各方都称心如意的平衡,再次面临动摇。
晚间,戌时,年节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,钟平侯府的正厅内,热热闹闹地聚集了一大家子的人。
侯府的年夜饭吃得晚,一直等皇城里恢宏的吉钟庆鼓声第三次传来的时候,侯府正厅才开始摆起年夜饭的长桌。
在团圆欢闹上桌之前的这会儿,是钟平侯楚弘训话的时间。除夕是一年的最后一天,辞旧迎新,该了结的旧事不能放到新年说。
往岁这个时候,钟平侯都是挨个对儿女子侄们提点几句这一年里的对错得失,以期新年有所进益。大庭广众的,钟平侯话不会说重,晚辈们也不觉得难堪,大家一起听着旁人的,有则改之无则加勉。
如若太庙祭祖仪典上没有出现楚珩这个变数,今年除夕的训话大概依旧是言笑晏晏,点到即止。
钟平侯从昨日宫宴结束后回到家里,一直到现在,那股子郁气始终堵在心口,他只要一闭上眼,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旁人含讽带嘲的眼神。
他心里清楚旁人除了能在背地里嚼舌根,不阴不阳地刺自己几句外,也做不了其他的。楚珩到底是他的儿子,能入享殿祭祀,多多少少都有光耀门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