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琰十六早上去了帝苑寝宫,却被告知楚珩没醒,被陛下挡了回来,从上元节夜宴后就再没见到过人影。他心里有些隐隐担心,正惴惴着,十七上午的春猎一散场,就有个御前的小内侍悄悄过来告诉他楚珩得了水痘。
小内侍只说有空可以去看看楚珩,不远处还有钟平侯府的人看着,人多眼杂楚琰也不及多问。回去后越想越放不下心,楚琰虽才来帝都,没细学过宫规,但也知道这种过人的病不论轻重一律要移出去的,御前更是严防死守,平日里哪怕再得宠这时候都没情面可讲了,谁也不敢令圣躬犯险。
水痘虽然得过一次就不会再染,可它有碍观瞻,不管原先再好看的人,脸上起了这个,那都跟“俊”字沾不上边了,有些发作厉害的说句“形容可怖”也不为过。圣驾跟前当然容不得这样面容不净的,免得有污圣目。而他哥哥的情况似乎还要更严峻一些,楚琰一直都摸不准皇帝对楚珩的喜欢,到底是不是上位者只基于容色而产生的“宠爱”,他担心的事居然这么快就来了。
楚琰心神不宁,关心则乱之下,草草吃过午饭就去了帝苑。等进了门才发觉自己唐突了,这个时辰正是行宫午憩的时候,稍不注意就会扰了圣驾安歇。楚琰硬着头皮垂眸敛目地跟影卫往里走,绕过回廊行至寝殿月台,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轻笑声,接着是几句恼羞成怒的嗔怪,楚琰循声抬头,一眼就望见了暖阁南窗里一坐一站的两个人。
是他哥哥和……皇帝。
初春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巨大的南窗洒在罗汉榻上,楚珩坐在天光下,皇帝站在他身前,正弯着腰往他脸上仔细地敷药,眉梢眼角满是笑意,一脸的揶揄。
楚琰一怔,正待重整思绪,耳边听见御前内侍的声音:“四公子,穿了纱袍再进去吧,虽说您从前得过,但万一衣服上沾了病气,带出去也是不好的。”
楚琰赶忙回神,道了谢从祝庚手里接过棉纱袍罩在身上,方跟着进了殿里。
楚琰跪下请安,楚珩一看见他,当即气道:“你这人真够缺德的,自己一个人笑还不够,把阿琰也叫来?”
凌烨侧头,见楚琰这时候过来也有些惊讶,叫了声“平身”,令赐座,又顺着话笑道:“远不止,我还让人告诉了你师父。”
“……”楚珩一口气堵在喉头,捶了凌烨一下,转头道:“祝庚去告诉守门侍卫,别放叶书离进来!”他脸上又是水痘又是药的,能把“鬼见愁”给笑到傻,说不定还得画下来拿回漓山一两银子看一眼,广泛传阅。
凌烨忍着笑,添了一句:“就说是朕的旨意。”
人已经得罪完了,描补也没用了,楚珩才不领他的情,睨了一眼,转过头对楚琰说话:“我药还没涂完,你先坐会儿吃些茶点。”
楚琰应声,眼角余光悄悄看了看皇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