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烨示意楚珩解外衫,一边弯下腰继续给他涂药,一边道:“你这几天不能出去,我是怕你在屋里待着发闷才告诉你弟弟的,好让他闲暇时候来看看,可不是叫阿琰来笑你——”
他说到一半,自己却弯了唇,指着楚珩前胸,又抬头往脸上看:“你瞧你这水痘痘,个头小,疹色红润,水浆清亮,乍看倒有几分玲珑可爱……”
这还是人话吗?!楚珩气红了脸,恼得就要揍他,凌烨连忙后退一步避开,又好言安抚了几句,方才得以继续抹药。
这一幕落入几丈外茶桌旁的楚琰眼里,他来之前设想过无数结果,哪怕最好的也比眼前此景差出二百里地去。他哥哥脸上水痘虽不多,但涂了星星点点的药膏,好看绝对是称不上了,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说出“玲珑可爱”四个字的。
有种缺德又温馨的感觉。
楚琰在春蒐首日取得了很不错的名次,这是自侯府世子楚琛被皇帝亲令推迟入朝后,楚家迎来的第一件光彩事,一扫钟平侯脸上的郁气。当晚上元节夜宴后回到住处,父亲就单独留了他,和他讲了些世家之道、帝都朝事以及……陛下。
父亲口中的陛下是个持重到有些淡漠的君主,面沉如水不怒自威,虽然年轻却喜怒不形于色,颇有雄主之像,是个站在云端俯瞰众生、需要人小心恭谨应对的帝王。可眼前这个——
“还能在脚背上长一个,你这水痘真有本事……”凌烨越看越想笑,也果然在楚珩的怒目中笑了出来,“……好了,涂完了,先别穿鞋了,回头让人做双大些的你趿拉着,免得弄破了留疤。把氅衣穿好。”
皇帝放下药,起身离榻,内侍捧了折沿盆上来服侍他洗手,他唇边笑意不减,直到擦干手转过身,看见楚珩草草披了外袍,衣带还在外头飘着,才露出了他的威严——
皇帝过来亲自提起了坐榻上的大氅,走到楚珩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沉着脸说:“穿好,这档口不能再冻着了,回头要让我看见你敢脱下来,饶不了你。”
内侍又呈了利湿的冬瓜皮汤上来,皇帝递给楚珩。
皇帝手握芸芸众生的生死荣辱前途命运,是大胤九州的天,所以帝宫是九重宫阙,与红尘凡世如隔云端。可眼前的帝苑寝殿,却有种岁月静好的人间烟火气。楚琰先前来时的担心不知不觉地消弥无形,心也安了下来。
今日已是正月十七,四方王侯离京前还有事要禀的,都写了折子送到了御前,凌烨脱下罩在身上的纱袍,再次洗过手,就往前殿去,留他们兄弟两个在寝殿里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