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旁的嫡妻叶氏顿时讶然,错愕地转头看了钟平侯楚弘一眼,陪坐的公子姑娘们也没想到父亲会是这个反应,无措地望向楚珩。
这可是……
楚珩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样子,他目光从楚歆楚琰身上掠过,默了移时,转身走去了门外。
众人凝视他的背影,悬着颗心看着他步伐渐远,下了台阶,穿过天井回廊,转进月亮门——是祠堂的方向。
他去了。
众人心里紧绷着的弦一松,忽然有种如重释负的感觉,微微松了口气,继续低眉顺眼地安静坐着。
天太阴了,阴得人心头发闷。花厅里鸦雀无声,一呼一吸都觉得漫长,过了许久,钟平侯敛回向外的视线,重新拾起筷子,说:“接着吃饭。”
厅内又响起了盘碟勺箸窸窸窣窣的碰撞声,满桌的珍馐玉食,吃到嘴里却味同嚼蜡。
这顿早饭是在一片沉默中结束的。
其他庶子庶女们告退离开,只楚歆、楚琰留了下来。
怀泽城里恰有楚家分布的重要产业,楚珩是东君的消息就是这般传过来的。从这道密信抵达钟平侯府的那一刻开始,家中一切都不一样了。
叶氏坐在钟平侯一侧,扫过底下垂眸敛目的姐弟两个,这已经不是难受、不平、使心计能够改变动摇的了。
去年夏天,楚歆和韩国公世子韩澄邈定了婚事。叶氏闻知梗在心头,过后也给自己的嫡长女千挑万选了个门第高贵的亲事,虽说不及韩国公府,但她的女儿是正头嫡出,父族母族钟鼎簪缨,腰杆子硬,嫁过去丝毫不仰人鼻息。而楚歆呢?钟平侯膝下的一个庶女,有父族无母族,嫁给裕阳韩氏的继承人,她委实高攀了,过得好与不好都要看旁人的脸色。
但如今,叶氏再看着她,漓山东君姬无月的亲妹妹,半点不含糊的门当户对。娶她,韩澄邈当真不亏。
叶氏攥着手里的帕子,往后这姐弟两个,都不是她能够插手或阻拦的了。钟平侯和楚珩父子两个怎么说和,东君跟楚家又会如何,更不是她能问的。
叶氏陪着坐了一会儿,起身抚了抚裙裾,寻个借口离开了,世子楚琛、女儿楚璇向钟平侯行了一礼,随即也跟了出去。
花厅里只剩楚歆楚琰,钟平侯坐在上首,一言不发。
天阴得如同泼了墨,祠堂的门不关,风穿堂而过,四周长明灯上的烛光被吹得轻轻晃了晃,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,楚珩已经在祠堂内跪了快两个时辰。
他膝下没有蒲团,直接跪在了冷硬的青石地板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