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郁微微颔首,唇边带着笑意,道:“多谢。”
他太安宁,太漂亮,全然不像一个将死之人。
李女官只觉胸口一阵细细密密的疼,似有钝刀,在轻而缓地切割着她的心。
故太子与太子妃对她并无大恩,如果有,她绝对活不到现在。
然而到底数十年朝夕岁月,到底故太子妃仁善宽和,叫她眼睁睁地看着乔郁去死,她于心不忍,但就算说出她当年所见所闻,皇帝难道就会相信?哪怕皇帝相信,她也定然性命不保。
李女官艰难笑道:“陛下对大人到底意重,命臣,为大人带了佳肴六道与一壶好酒。”
乔郁眨了眨眼。
他不大喜欢皇帝赐酒,因为怎么听都不太吉利。
上一位权臣陈秋台就是皇帝亲手送的酒,怎么到他这,品级骤然下跌,只派了个女官来?
乔郁道:“请大人替罪臣叩谢陛下恩德。”
乔郁不发疯时,实在是尊绝世的活白玉像。
他在枯灯下垂眸的模样,像……像当年最意气风发时凝眉沉思的故太子。
李女官亲手将食盒打开,一样一样地将菜取出来摆到桌上,因桌子太小,有两道菜放不下,她便先摆了酒,望着食盒中剩下的两样菜,忽觉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哀与失落,险些落下泪来。
乔郁一手敛起另一只手垂落的长袖。为自己斟酒,他手指净白,与白瓷酒杯同色。
酒液还未沾唇,李女官突然出声打断,道:“大人且慢。”
乔郁放下酒杯,抬眼时似有疑惑。
这位明哲保身了数十年的女官,声音平稳而悲哀地问:“臣不过一深宫妇人,自不比朝中大人们算无遗策智绝当世,臣……只想问大人,大人一事,”昏暗中,她的眼泪不自觉地簌簌落下,“当真毫无回转的余地?”
灯光昏暗,乔郁却也看见了她脸上的眼泪。
于是乔郁温声说:“没有。”
女官喃喃道:“何以至此,何以至此。”
乔郁究竟是故太子的遗腹子还是皇帝的儿子皆未可知,但无论是哪种,太子要杀乔郁,乔郁构陷太子,皆是手足相残的惨象。
乔郁是不是皇帝的儿子她不在乎,可倘若……乔郁真是太子的儿子呢?
乔郁轻声唤道:“大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