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注视着太子的神情,问:“你很急?”
朱贺霖一怔,反问:“我当然急,难道父皇就不急?”他虽心机不深,却并非眼瞎,父皇对苏晏的态度,比起对其他臣子格外不同,尽管父皇在人前极力掩饰,却瞒不过他这个做儿子的。他有时甚至怀疑,父皇对苏晏是不是也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?
之所以说“也”,是因为苏晏这两个月频繁出现在他的春梦中。
精关已开,又看了不少春画,即使对情事再懵懂,也渐通晓了其中关窍,知道自己这是对苏晏生出了爱欲。这不仅仅是少年人满腔赤诚的“永不相负”,而是一种更狂热、更渴切,也更阴晴不定、驰魂夺魄的情绪。
这种情绪让他仿佛一头新长成的雄兽,开始对身边与他狩猎与求偶目标一致的其他雄兽,产生了危机感和竞争意识,哪怕对方是他的父亲。
他盯着父皇的眼睛,想要寻找到明确的答案,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似的,一股壮烈的倔劲儿。
景隆帝掂量着儿子这道目光的分量,慢慢道:“关键不在于急不急,而在于明白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。贺霖,你是储君,一出生就比别人拥有的多,也担负的多,将来你还会遇到更多的‘急’‘困’‘怒’,更多的‘左右为难’甚至是‘无可奈何’,如若不能对局势、对能力有着清晰的判断,不能确保一锤定音或是一举成擒,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,暗中布网,等待出手的良机。”
朱贺霖此时满脑子都是苏晏的下落,并不耐烦听说教,同时认为父皇顾左右而言他,分明是心虚,撇了撇嘴说:“儿臣受教。但父皇真的不慌,也不急?”
景隆帝微微摇头,轻叹:“你啊,总有一日会明白的。那一日来得越早,你就能少走点弯路。”
朱贺霖心道,你别看中我属意的人,我的路自然就好走了。
说话间,内侍捧着信鸽刚刚送来的密折,一路小跑着呈了上来。
皇帝打开扫了一眼,唇角扬起笑意。
太子把头凑过来看了几行,惊喜地叫道:“找到他了!在灵州清水营!”他心头一块巨石落了地,激动得无以复加,近来的辗转反侧与食不知味,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与镇定。
“你很高兴?”皇帝冷不丁问。
朱贺霖答:“当然!清河找到了,安然无恙,这不值得高兴么?”
皇帝合上那纸密信,夹入奏折中,“是人都有喜怒之情,但天子的喜怒又与常人不同。喜当不动声色,以免被人察觉出软肋,以此献媚或掣肘;怒则有的放矢,绝不能忍的人或事就要及时铲除,不可当断不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