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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世权臣 天谢 1025 字 6个月前

“看来鹤先生说得不错。他还说,不受宠的太子,时刻担心被废,倍受煎熬;受宠的太子,始终得在野心难遏与谨小慎微间寻找平衡,又是一种煎熬。朱贺霖从小顺风顺水,只要给他一个足够难堪的挫败,他就很有可能自乱阵脚,越做越错,最终父子离心离德。”

    “挫败……”卫贵妃琢磨良久,但仍没有思路,“他幼年是顽劣,文官们以前没少抨击他好逸恶学、不守规矩,后来他脸皮厚了,不当一回事。这半年来倒是稳重了不少,除了时不时往宫外跑,也没犯过什么大错。娘,你说该从哪方面着手?总不能再像往东宫塞龙阳春画那般小打小闹罢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才说要釜底抽薪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抽?”

    “那得先弄明白,太子这口锅的‘薪’是什么?”秦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卫贵妃的手背,“让他失去他最在乎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母女俩谈了近一个时辰,见秦夫人精力不济露出疲态,卫贵妃便告辞离开,回自己房中歇息。

    路过庭中时,忽然听见一声女子尖叫。

    只见个年纪小的婢女,从园圃小径里冲出来,一边跳着拍打身上衣物,一边连哭带叫:“出去!快出去!啊啊啊啊……”

    卫贵妃以袖掩鼻退了两步,后方宫女连忙上前护住她。一名宫女喝道:“大胆贱婢!敢在娘娘面前大声喧哗,惊吓凤驾,来人,拉下去,家法伺候!”

    那名跳脚的婢女大哭,伏地乞罪:“耗子钻奴婢衣领里了,不是故意喧哗……娘娘恕罪……”

    卫贵妃皱眉不看她,吩咐道:“脏死了。快带走,连人带鼠一同处理干净。”

    当即便有侯府仆役听命上前,去拖地上的婢女。婢女挣扎求饶,扭动厉害了,一只皮毛黏糊糊的小老鼠从她裤管内掉出来,在地上打了个滚,慌不择路地蹿上了台阶。

    老鼠很小,像是刚出生没多久,侍女们却吓得尖叫起来,护着卫贵妃连连后退。

    小老鼠调头换个方向逃跑,昏头昏脑地撞在一只底边绿缘的青黑色僧鞋上。

    一只白皙清瘦的手从上方探下来,轻轻捉住了它,拢在掌心。

    卫贵妃从侍女们围护的缝隙间,看清了对面那人的模样——

    那是个眉目出尘的青年男子,长身玉立,姿态闲雅犹如白鹤照水。

    他身穿样式古雅的长衫,素白布料上毫无纹样装饰,只绘着两行狂草墨字,仔细辨认,依稀是两句诗:“梦里有时身化鹤,人间无数草为萤”。

    漆黑长发不冠不簪,流瀑般披泻在背,接近末端时以白绳束之。

    披发,被时人视为蛮夷打扮,或是狂士之态,可放在他身上,却没有半点违和与癫狂,反而飘飘然有仙气。

    两侧廊柱上,明角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,笼罩着一方小小的极乐世界。

    云雾间的妙法天人拢着掌心,向她合十:“贵妃娘娘。”

    ……他就是鹤先生。卫贵妃笃定地想,近乎目眩神迷,仿佛魂魄被扯出体外,只说不出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