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晏琢磨着,豫王想必已不再受迷魂笛音的困扰。浮音受了内伤,又被阿追死盯着,估计自顾不暇;也可能是豫王开始在府内排查嫌疑人,逼他不得不收手蛰伏。
他其实有点想向豫王套个话,看王府内如今是什么情况,推测浮音有没有同党,也想旁敲侧击地提醒对方一下。但豫王走得果决,倒叫他找不着说话的机会,也就暂时作罢。
散朝后,苏晏去了北镇抚司诏狱。
地牢深处,狱卒把牢门打开,苏晏走入严城雪的牢房,背后跟着四名杀气凛凛的御前侍卫。
严城雪正在写满字的纸页上涂涂改改,抬头见苏晏目光冷冽,其中一名侍卫手上还端着木盘,木盘里放着半杯酒,顿时脸色惨白。
颤抖的笔尖在纸页上滴下墨点。他深吸口气,搁笔起身,神情如死灰般平静,“陛下还是要杀我?”
苏晏面上带了点遗憾,答:“接到边关密报,瓦剌正厉兵秣马,不日将挥师南下。皇爷决定用你的人头,拖延一些时间,好做应战准备。”
“大战有一半是因我而起,用我的人头祭旗,应该的。”严城雪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,拱手道,“谢苏御史送我一程。”
死到临头,他反而平和了许多,不复刻薄之态与咄咄之词。
“我愿领死,只一个请求,还望苏御史成全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此事别让老霍知道。就说,另安排我去执行其他任务,让他在夜不收安心做事,将来或有再见的一日。”
苏晏道:“你这样骗他,不好吧?再说,未必骗得过。”
严城雪苦笑:“能骗几时是几时。将来等他醒过神,也已时过境迁。时间是冲淡别愁的良药。”
苏晏颔首:“我答应你。”
端着木盘的侍卫走上前。
“我选了烈性毒药,入喉毙命,让你少受点苦。”苏晏说。
严城雪又朝他作了一揖,二话不说,拿起木盘上的酒杯,一饮而尽。
酒液极苦,使得舌根涩麻,从食道一路烧进胃里,灼痛不已。严城雪展开衣袖向后倒去,神思模糊地想起,孩提时家乡传唱的童谣:
“鞑子来,大火起,火烧板屋响呼喽。爹走了,娘走了,窝铺里娃儿也带走。”
是啊,他本应与父母弟妹一同埋在村庄烧焦的土里,却撇下家人独活十多年,早就该走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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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雪声的呼啸由远及近,夹杂着缥缈的呼唤声,逐渐清晰。
“老严,老严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