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抗旨可是十恶不赦罪之一!”朱贺霖威胁地望向他。
“于我而言,大人的意志才是旨。”
“……清河,你发句话。摘这一颗脑袋,如获十万雄兵,京城危机立除。”
阿勒坦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犹如过招时短兵相接,便偷空插了一句:“他认同乌尼格是我的可敦,又怎会出手?”
“谁认同?!”“谁是乌尼格?”这下两人同时转过脸瞪着阿勒坦。
苏晏头皮发麻,只得当起了和事佬:“有话好好说,和气生财……呃不对,家和万事兴……也不对……总之不要内讧,亲者痛仇者快啊兄弟们。”
这下三道视线都齐刷刷转向了他,朱贺霖不满地道:“内讧?他一个率军入侵的敌酋,算哪门子的‘内’?更别提什么亲痛仇快了,要说仇,他不就是仇家榜排得上号的那个?”
阿勒坦不搭理朱贺霖,只是转头专注地凝视苏晏,说道:“乌尼格,中原皇帝对我敌意甚重,你所献联盟之策恐怕不成,不如就此与我回北漠继续做天赐可敦,京城的危机一样能解。”
苏晏一惊之下还未来得及回应,这番当面撬墙角的言论,触到了真龙逆鳞,把朱贺霖彻底激怒了。他霍然起身,剑指篝火对面的阿勒坦,剑锋在火光中寒芒闪烁:“你敢羞辱我大铭的朝堂重臣!又是起诨名,又是把毁名声的污水泼他,今日你若不死,朕绝不踏出昌平半步!”
阿勒坦似乎也被引动了真火,变了脸色喝道:“我阿勒坦一片真心诚意,岂能用‘羞辱’二字来亵渎!苏晏是不是乌尼格,是不是我的可敦,你说了不算,我和他两人自己说了算。我们在神明前许愿结合时,在旗乐和林举办婚礼大典时,你这坐拥后宫的皇帝还不知在哪座殿里凉快,倒来管我们的婚姻事!”
这颗埋藏多时的地雷炸得太突然,也太猛烈,苏晏被炸得头昏目眩,心里只一句话来回翻动:我死了,我凉了,我要被挂在紫禁城墙头鞭尸了……
他甚至不敢看朱贺霖的神情,低头盯着跳跃的火焰,听见周围惊蛰慌鸣中一片死寂的沉默。
朱贺霖一点点吸着气,仿佛从轰然而降的冰川中层层挣脱出来,满心惊愕与震怒,不知为何却不敢直接问当事人,逼视荆红追道:“你护送他去的山西,期间近两个月断了音信,豫王称是随军行踪不定导致,究竟实情如何,你应该清楚!”
大人没发话,荆红追就像一块真正的岩石,冷硬无言。直到听见苏晏认命地叹了口气,低声道:“阿追,你说吧,告诉他。”
荆红追这才用他一贯平板的叙事风格,把苏晏当时怎么在云内城之战时摔伤脑袋失忆,怎么流落北漠被阿勒坦收留,怎么阴差阳错地成了“天赐可敦”,怎么在一片混乱中离开杀胡城,最后又怎么回头去找阿勒坦解毒救人……简明扼要地说了一番。
他说得再干巴巴,也不能影响朱贺霖从中听出了怒涛惊澜。
朱贺霖脑子一片嗡嗡的响,再仔细听,嗡嗡变成了急促懊恼的笃笃,分明是不久前清河刚回京城的某一天,从点穴昏睡中醒来后,拿脑袋撞在墙壁上发出的声响,咚咚,咚咚咚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