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啪。” 杨亭手中的书册掉在案几上。他扶额头疼了片刻,叹道,“罢了,你去引他进来,动静小点。”
小厮应了声匆匆去了,不多时果然引了个只穿白色中单、黑色长裤的年轻人过来,可不正是叱咤风云的苏晏苏阁老。
杨亭挥退了小厮,起身迎上来,板着脸问:“苏阁老这是何意?”
苏晏拱手:“听闻师叔身体不适,特来探望。”
杨亭还礼:“小恙无妨,多谢苏阁老关心,还请穿衣自去,以免遭人误会。”
苏晏反问:“误会什么?”
饶是杨亭生性温和,此刻也面露不悦,言辞异常犀利起来:“误会我杨某仗势凌人,非要把你逼到这般不顾体面的地步。误会你这位只手遮天的大铭第一权臣,竟然也会对我这个名义上的首辅降贵折节,好成就自己顾全大局的名声!”
苏晏道:“师叔,你这儿有茶么?”
杨亭:“……”
苏晏:“水也行啊,我快渴死了。”
杨亭怀着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瞪视他良久,最后还是转身去案几上,往杯里斟了一杯凉茶。
他没把茶递过来,苏晏十分自觉地凑过去拿,咕嘟咕嘟一气喝完,又给自己倒了一杯。喝完凉茶,他用手背抹了抹嘴角,盘腿在案几前坐下,说:“师叔,你也坐,咱们唠唠嗑。”
杨亭被他这股厚颜自若的气势狠狠噎了一下,皱眉摇头:“斯文扫地,斯文扫地……”
苏晏道:“这地板干净得很,直接坐,不用喊人来扫。我就想跟你说说一个间者的故事。”
杨亭:“…… 间者?”
苏晏点头:“对,间者。他的名字叫沈柒。这个故事,要从有个叫冯去恶的锦衣卫指挥使落网,开始说起……”
杨亭听着听着,神情逐渐变得严肃,又从严肃变成时而紧张惊叹、时而沉郁感怀,慢慢在苏晏面前的蒲团上跪坐下来,听到惊险处不禁连连喟叹:“只有非常心性,才能成就非常功业。沈七郎实乃非常人!” 当听到景隆帝尚在人世时,他惊得脸色大变,脱口道:“这是真的?!”
苏晏点头。
杨亭因为震惊过度,脑子一片空白:“你…… 如此机密之事,你为何要告诉我……”
“因为你怀里曾经揣过皇爷真正的‘遗诏’,整整两个月。你敢在太后面前指斥她的那份是伪诏,你敢在皇上离京时扛起代理朝政的重任,人都说你优柔寡断,但我知道这只是表象,你杨亭杨左海经得起考验、守得住秘密,哪怕再苦再难,被内外压力压弯了脊梁,也从没有折断过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