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美妇,带着几位侍女,款款而步优雅地迈入院门。
她引颈昂首望着迟肆,清若三秋之泉的眸子里满怀对已故亲人的思念,和对相隔二十年的亲人再重逢,一种失而复得的情怯。
“我是雷夕照。”她声音清柔如水,“肆儿,你该叫我一声姑母。”
迟肆木着一张俊脸:“我说过你们搞错了。”
雷夕照不以为意,也同其他人一样,只将他的否认当做一个不愿改口认亲的孩子的倔强之语。
“你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,咱们相处一段日子,渐渐熟悉就好了。”
“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,只能叫膳房备了一些以前厉风爱吃的菜。你有什么爱吃的,尽管说与姑母听,往后我让人准备。”
姑奶奶你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!
迟肆满心无奈,他真和雷家毫无关系,可无论怎么决绝否认,这群急于认亲的人都听不进去。
“我虽从未见过你母亲,”雷夕照笑着继续道:“但你若长得像她,我此刻也能理解为何当年厉风不顾一切,也要扔下家中父母远奔西南。”
在这说话的当会,侍女们已从食盒里拿出酒菜在凉亭里摆满一桌。
雷夕照打算和他一道吃饭,增进一点亲情。
齐季准备进房回避,却被人眼疾手快勾住后领。
“听闻你是肆儿义兄?”雷夕照见迟肆拉着他衣领,显而易见不想让人离开,便开口让他一同入席。
“我们并未结拜,不过是同行之时随口一说。我和小庄主今年结识于京城,至今还不到半载。”齐季一口一个小庄主,语气十分生疏,似乎急于和他划清界限。
这淡漠的态度彷如一盆冷水浇到头上,渗得迟肆心中冰凉,无论什么山珍佳肴摆在眼前都食不知味。
雷夕照却不动声色暗自高兴,毕竟迟肆如今已是摧雷山庄的小庄主,以后结识的最好是出身名门的青年才俊。齐季这样的三教九流,还是少来往为妙。
迟肆心中沉着一池幽潭,低垂着眼几口刨完饭,迅速打发了这位还想拉着他闲话家常的姑奶奶。
雷夕照一走,一道劲风嘭地吹关了院门,就差挂个闲人勿进的门牌。
迟肆一回首,就见齐季抱臂斜倚着廊柱,身影静立于半明半暗之中。
温润的眉眼暗含幽寒锋光,像月华下的一柄利剑,银霜流转,闪耀着见血封喉的诱惑。
看得他心中半是心沉如渊的冰冷,半是血液沸腾的灼热,喉头一紧,又顿觉口干舌燥。
他以手掩嘴轻咳了几声,掩盖住内心的狂跳不止,装作若无其事招呼对方在廊前的阶梯坐下。
两人肩并肩坐了片刻,无人说话,院内安静得只剩清风明月。
一片悠悠沉云飘过,遮挡了半片月光,夜色瞬时朦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