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年更了不得,从草芥子大的朝奉郎直接升任转运使。
转运使?一介漕司,五品官儿,有什么稀奇!
五品官儿不稀奇,稀奇的是邺州——那是什么地方?金银成行,奇珍遍地的宝地。自古民风彪悍,朝廷派过去的官员哪个没挨过闷棍?他却混得风生水起,官民和谐,往后什么路数,你难道猜不出?
太太们久在深宅难出门,有所不知,如今外头早已早变了样!朝廷简化关防,允许商人租赁驿站,致使各州商贸生意越发红火,大商贾、大商队遍地开花,就连我们府上的小厮都晓得使余钱买点他们的商票,擎等着年底坐收分红呢!
听说这些可都是那位路家大公子牵头搞起来的!
怪不得,怪不得呐!
不过,到底没甚根基,火烧得这么旺,谁知道后头怎么样呢?这满座上,哪个不是一两百年的大家族,都没她这么张扬猖狂的,哼!
……
太太们有圈子,姑娘们也自有她们的天地。
金蝶金喆两姊妹被导引着进了一处临湖水榭,只见那水榭四面窗扉洞开,一面窗下设了盥手架多宝阁,其余三面窗下都设了大坐床,林林总总或站或坐着十来个女孩,一色儿的浅淡梳妆,宝髻玲珑。
金喆抬眼打量,感慨弥腊的风也吹到了京师,好几位姑娘都穿着缀满荷叶滚边的袄裙,头上簪钗也有异域之相。
……
恰此时,水榭中走出来一位紫衣少女,拥着金蝶,又呼朋引伴过来厮见,想来是姐姐的熟人。
忽的,那少女上前一步握着金喆的手,一面打量一面笑问:“路二妹妹,不记得我了?”
金喆细观其面貌,亦发觉眼熟得很,是——周嗣音!
这真是一别数年,时过境迁,上一回见面还是在尸横遍野的浣州行宫——金喆与之紧紧相拥,忙问她这几年过得可好?
自打随兄长进了京,周嗣音这三年便从未回过闵州老宅,一直都在京师闺门里待着,自觉形同槁木,虚度光阴。她乍一到金喆,见其如今的行止品貌,懵懂褪去,更添了一抹明媚与坚毅,欣羡不已。又想起浣州种种旧事,一时感慨万分,忙拉着金喆坐下相叙。
她们这里说小话,倒把别人冷落了,便有伶俐跳脱的站起来打趣:“你们俩一个闵州人,一个浣州人,竟有多少话说不完?人家正经姐姐在这儿,倒显得你们亲姐热妹似的!”
又特特走过来,搂着金喆玩笑道:“凭你们有什么逸闻野趣,何妨讲出来,也赏给我们听听?谁不知路家二姐姐可是跟着兄长走过千山万水的,常言道‘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’,姐姐肚里的故事,想来总有一车罢?”
满室贵女笑作一团,花枝乱颤,都道:“好调皮淘气的倪妹妹,快歇歇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