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若论调皮淘气,从前的金喆敢认第二,没人敢充第一,不过这两年她年岁渐长,脾性也沉稳了许多,又顾忌着与众人不熟,只欠身笑道:“周姐姐出身将门,我与她还能说什么,左不过是战场上那点儿事罢了。”
“……”
一室寂静,大家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有些怔楞,尤其那位倪家姑娘,讪讪地坐下。一贯腼腆的周嗣音却佯怒嗔道:“偏你们打趣她?你们可知道,她是谁?”
是谁?
难倒不是一介五品官员之妹,商户出身,年已十七却仍未聘定的庶女?
周嗣音笑笑,摇了摇头,方将当年在浣州城伏杀匪首白辞一事,撮其要删其繁,娓娓道来。
“敬德二十年,皇帝下江南……”
当年陛下南巡,京师世家都以伴驾随扈为荣。满座虽是鲜少迈出二门的闺阁姑娘,但当年宣白两案闹得何其沸扬,牵连多少将门军官、朝中大吏落马,她们越是大家族里的越知道厉害,自然对此事记忆尤深。
更甚,一介书生领着两万藩军,直捣皇帝行宫逼宫谋反,这等史书都不敢细述的事,却叫满天下的说书先生、戏台优伶传唱个遍——当然什么说辞戏文都有,她们稍加分辨便知是道听途说,不可尽信。
然而周路二人却身处其中,由事中人道来的原委,少了添油加醋,多了紧张刺激,一时众人都听迷了。
……
“都道当年浣州行宫里出了个女侠,只身上战场,一嗓子将那匪首喊愣了神,才叫大公主得了先机,一招遏敌!”众人听罢,捧着金喆的手,惊叹道:“原来,你就是那位女侠呐!”
金喆被姑娘们簇拥着,好似掉尽香粉堆里,一脸局促与不适,连道不敢当。
“巧合,巧合罢了!”
幸而嗣音只讲了那日宫变时发生的事,并不曾知晓自己当年在浣州都做过什么,扎过太子,伪过金印,这些事若是全抖落出来,她们还不知该如何瞠目结舌呢!
*
鼓乐吹笙,齐开宴。
姑娘们随着导引,步入嘉泽馆。这里是公主府邸的第四进,东宁楼与嘉泽馆遥遥相对,人影攒动,那里正是太太们用膳之所。
侍女捧来盥手盆,擦手巾,大家净了手入座,又被伺候喝了清茶。金喆一举一动都跟着姐姐,自然无甚差错,只用了一点便放下杯盏,偷眼看着,很快便察觉出一点滋味来。
从前在浣州时,她也跟着刘氏吃过不少官员家眷的宴席,更遑论在邺州时,她还为麒哥儿操办过宴请,只是不论哪次都与眼前的境况大不相同——太安静了,哪怕姑娘们才刚说笑过,此刻却无不娴静端坐,由着侍女布菜,其余一丝声响也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