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想起刚刚从花园子里走过来时,人人亦敛眉垂首,裙上禁步丝毫不乱,不禁感慨,京师贵胄公卿们在行动和宴饮上的规矩之大,功夫之深。
……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暮色西沉,府邸各处都上了灯,银盘似的月亮也渐渐爬上来。
众人从嘉泽馆拾级而下,东宁楼里的太太们也散了席行食,被簇拥在最首的,赫然便是大公主裴甯。她今日罕见地换上女子衣衫,一身昳丽罗裙难掩英气。
贵女们纷纷垂首伫立,太太们便拉着自家女儿同公主见礼。
裴甯都一一叫了起,因有几个姑娘是她小友,还有的是她甥侄辈儿,不免驻足寒暄了一会子。
刘氏徘徊在太太圈外,一时凑不到前头,便垫着脚四下张望找自家的两位姑娘,却见她两个也叫人推挤到后头,不免又恨又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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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了会话,大公主便挥挥手叫散:“好了,姑娘们都别在这里拘着,你们沿着荷花池往那爬山廊上玩儿去,那里地势高些,最宜赏月。只是别走远,观鹤亭那儿还有几位爵爷在吃酒,虽有帷帐锦屏拦着,但也难防有吃醉了散酒疯的,冲撞起来不好看相。”
众人应了是,便三三两两结伴游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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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十个妙龄女孩遍身绫罗,走在园中比百花还娇艳。金蝶与金喆缀在人群后头,亦步亦趋,但胜在身量高挑,亭亭玉立,两人气质又都与别个不同,很难不打眼。
裴甯忽儿笑道:“倒叫我好找,原来在这儿呢!”
众人正不解其意,只见她出手如电,倏地擎住一位妙龄少女小臂,将她轻轻拉到跟前——此人不是别个,正是隐在人堆里的路家二姑娘。
金喆虽吃了一惊,却也立刻朝公主施了一礼。
裴甯笑意盈盈,似乎换了女装连威严也少了几分,只问她何时回京,这一年里如何,又拉着她的手打量:“叫我好生瞧瞧,这一年又长高不少,可真出落成大姑娘了。我听人说,你在邺州办女子工坊,教习北境制酪酿酒纺织手艺,是也不是?”
金喆很恭顺地笑着回道:“殿下长目飞耳,什么都瞒不过您。邺州本就盛产桑麻,制酒也是一绝,我那小工坊不过是传授一点子时新花样罢了,不足挂齿。”
左右宾客虽缓步慢行,但实则全都竖着耳朵充壁听。
刘氏忙叨叨从边上硬挤进来,哈着腰赔笑道:“她小孩子家,玩儿似的弄了个劳什子工坊,叫殿下见笑了!”
这般唐突,着实贻笑大方,一旁宾客无不以扇遮面。裴甯却不见恼,反而笑道:“倒也不必如此菲薄她,这位路二姑娘,你们有所不知,上年朝廷帮着弥腊打塌它,药材吃紧,全赖她才没误了事,还有酬军的暖耳,也是她一手操办。路夫人,你这姑娘啊,养得好!”
大公主这一通话,喜得刘氏天灵盖都舒爽了,忙不迭念佛,连道哪里。
裴甯又指了指在旁的另一位姑娘,因问道:“这是你家大姐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