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,那年刚到京师,麒哥儿才从刑部大牢里出来,我和果儿、阿蛮三个人来这里喝酒,就在楼下包厢。”说起这个,金喆便生出些许对景思情之意,蔫蔫地出神。
裴宛亦想起那时节正是他们雪中相别,互道再也不见的那会儿,一时也有些默然。
*
一位年愈五十的大娘,捧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锅子,推门进来,自称是这道菜的主厨。“‘醉八仙’来喽!柳儿前脚知会我,后脚我就备好食材,擎等着公子您过来,可算没误了火候!”
桌上泥炉点着,火苗舔舐锅底,热锅子咕嘟咕嘟滚着泡泡,一股极其浓郁的黄酒烹河鲜的味道飘散出来。
这位主厨大娘似乎是裴宛旧相识,态度着实和蔼可亲,连连叮嘱金喆留神炭火,留神热气烫手,又问她可受得住鱼虾螃蟹的腌臜腥味,殷勤地叫她有些难为情。
“小姐,老婆子凭良心说与您听,认识公子三年,他这还是头一回带女客来!”
“大娘!”此刻连裴宛也有些难为情了。
……
待热锅在火上烹煮了片刻,掌厨大娘揭开盖子,白气蒸腾,香气四溢。
“公子,您快尝尝这回的味儿正不正?”
“今儿有真正的老饕在,我可不敢造次。”
裴宛盛了一碗汤羹腹肉,推给金喆,又另拿了一个碟子,开始拆螃蟹。
掌厨大娘嗳唷了一声,稀奇地打量着金喆,十六七岁年纪,俏伶伶地坐在那儿,比画上的人还好看,可真不像是会吃醉八仙的饕客。
“不满小姐您说,这原本是道南方菜,老婆子我呢也是瞎子过河摸着做!顺口呢您就多尝点;若不顺口,有什么歹处还请您不吝指教,老婆子一定改!”
“您客气,我闻着味儿就很对了,”金喆搅着汤羹,趁热尝了一口,品咂半晌,笑道:“不错,同我们老家酒楼里做的大差不离了,鲜甜醇厚。对了,大娘,这里用的可是青州的河鲜?”
掌厨大娘惊讶地看着金喆,又瞧瞧裴宛,“可不就是青州渡口新下来的河鲜嚒,我每日都托商队带两篓子新鲜货来!小姐,您这舌头真灵呐!”
金喆摇头:“不是舌头,是我耳朵——我听出您话里有青州声口,况且京师无大河,若食河鲜,也就只有最近的青州渡口有了,从南边凿冰运过来的又不是这个味儿!”
“可不是这样说嚒,南边拿冰船运过来的,哪里是这个味儿!乖乖,一个小姐竟有这个见地?真的是,多少常出门的公子哥儿都未必及您呢!”
大娘眉开眼笑,话不由也说得多了起来:“不瞒您说,我当姑娘时就是青州人,下头一个县,说起来也有许多年没回去过了。辗转来到京城,寡妇失业的,原本就在醉仙楼外卖杂鱼酱,惹了南衙禁军,没依没靠,那起子差爷没磋磨死我这个老婆子,幸亏遇见柳儿将军帮衬,谋了这份职业,还白得了费公子一张秘方儿!”
裴宛摆了摆手:“不敢居功,大娘,连这方儿也是她的。”